他的事与宝知无关,但当下一看,心中多少还是升起一阵怒气。
因为父母辈的事影响下一代,真是可笑。
宝知从流言中猜测,在这场狗血大战中,眼前这个衍公子一家真是飞来横祸。
陈氏因貌美被觊觎,若是本身心比天高也就罢,但见她愿远居可见还是有些脑子,或许当初不愿做姨娘而被算计,误打误撞地被王府庶子所救,成事后便嫁入王府——雍王有二三十个儿子,哪会花心思为一个庶子谋算,当是所求便所得;世子下令遣庶弟外出,叫其不得回;不想陈氏性情贞烈,且一命中,叫他不能得手,由性生怨,故而生生叫夫妻、母子分离,纵府中众人欺凌小儿。
这才是真正的封建社会,哪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是在南安侯府待太久了,所以对于现实挡住眼睛、捂住耳朵。
她虽然主要研究方向是财产类犯罪,但是一起租房的姐姐是专接婚姻家庭的律师,每每晚饭后有空时她们会聊聊最新的法条,说说立法的出点是什么、立法目的是什么,她对虐待罪的细节、构成要件与实务中的认定也有所了解。
看来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家庭内部的虐待行为都是不告不理。(注:此处的不告不理的意思就是需要受害人自己去司法部门进行提出诉请,主要程序可以百度了解)
面前的小孩在宝知眼里就跟她弟弟一样,若宝知不是她,若不是在南安侯府,喻台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宝知的心忽地就软了,好似一块烤的软乎乎,棉密的,甜美的棉花糖。
她从摸索着从小挎包里取出两个小瓶与一个小罐,这三物外观平平无奇,辨不出出自何处。
她将东西递给男孩,道:“小罐是止血化淤的的膏药,这白色小瓶是排体内淤血的,这黑色小瓶是消肿的。”
男孩迟疑着,有些看她脸色。
宝知对着他浑然没有对男性的感觉,被这畏缩的目光一扫,心中油然生出母爱与怜惜。
估计这孩子比她还小。
她伸手拉起男孩的右手,把两个小瓶放在他手中,随后转开小罐,用无名指蘸取了一角边子,涂在男孩直愣愣伸着的右手的手腕上,那里破了皮,绽开了一层一层,看着实在可怜。
宝知想了想,取出一卷子细布,给他抹上药后,扯了一段包上去。
邵衍目不转睛,只觉眼前少女真是仙人,小小的人身上竟有如此多东西,从外帔中一件一件往外掏。
宝知以为他疼傻了,便放轻了动作,轻声问道:“很疼对吧,姐姐轻点。”
她低头缠细布,却没有看见那男孩眼底的浓郁,好似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波。
蝴蝶从对岸划过,却引起一道无声无息的暴雨。 宝知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虽然初次上手,实则不错!差强人意了!
她把罐子交到邵衍的右手,手掌摊开,手指向前,指了指他的脸:“你过会涂一涂脸罢。”
邵衍举起左手,想去去药,却现使不上劲,手指显得肿肿的,丑丑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藏在身后,不想叫宝知看见。
虽是一闪而过,宝知还是看见了那削瘦的指节,还有扭曲的食指。
骨折了。
她叹了口气,送佛送到西吧。
邵衍正扭扭捏捏地想着她是不是觉得他的手难看,所以不说话,又想起自己的脸也肿,心中更是沮丧。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是自尊的年纪。
他想要装作自己很厉害,好叫这蓦然回的星辰可以短暂停留,给他少许慰藉,但是悲哀的现自己已经是泥潭里的污水,怎好污了星辰的光。
想着想着,入了神,连宝知随意拾了一根枯木给他固定好了食指都不知。
少女身上的甜香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包围他,唤起他的本能,叫人后腰也沁出汗来。
她是谁,叫什么名,来自哪家?
邵衍虽未受过长辈教导,也无师长授课,但他偷偷溜入书院也好,抑或躲在暗处听众人小话,也知世道规矩要求女子的名不可叫外男知道。
但他就想知道。
也许是口欲期没有得到父母的照料,邵衍的天性没有得到抑制,反而更为强烈。
又因常年被忽视,故而更为偏执。
就是想知道,我要知道你是谁,你的名字,你的年齿。
他正待开口,突然听到小跑声。邵衍想也没想,拉过宝知,将她藏在自己身后。
而他如小豹子般炸毛,正眼不错地候着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