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喻少爷道待散宴了想同您一道回府。”候在外头的惠娘入了厅,在宝知耳畔轻语。
难不成喻台要去什么地方不成,怎的要迟半日才肯回去?
宝知道:“知道了,叫江文跟少爷说,他正长身子呢,不许喝酒。”
惠娘应了声哎复退出去。
喻台听到姐姐的回话,又高兴又不好意思。
高兴姐姐的关心及过会可与师兄同行;不好意思于自己都这般大了,还要姐姐照顾。
邵衍隔了几桌都可见男孩那涨红的脸,心想不知他们姐弟说什么小话,那股子酸劲又上来。
两边气氛正浓厚,忽地见一老嬷嬷慌里慌张地冲进厅中,在向姑娘耳边低语几句,众人便见其脸色大变,蹭然起身。
令曼做贼心虚,脸色惨白,握着小杯的手哆哆嗦嗦,抖得酒水撒了一桌。
向姑娘斜看了她一眼,当下就明白,心中暗骂,我怎会同这等蠢人相交!真是害苦了向家!
众女被她这举动所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向姑娘找回些思绪,勉强道:“无事,只是后院养的狸奴跌入水中,唬了我一阵。”
面对这明显的借托,众人当是心照不宣,自下安慰了一阵,却也无心玩乐。
有好事人拐弯抹角地套话;有胆小人连同酒水都不敢饮,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坐在主位的向姑娘虽面上冷静,可细看,可见她汗流浃背,搁在几上的左手不住微颤。
真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连着厅外的乐师都心惊胆战。
宝知不好奇,只不涉及她同她在意的人的利益便不管。
尔曼低头去夹盘中的小菜,道:“快吃!待回府了就要等明日才能用些了。”
宝知借着饮茶道:“这么说,你已经猜到了?”
尔曼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案几都在抖,若不是丫鬟压着她,我都怕那几都被她踢出去。”
宝知道:“那你可不知,这会她定是怨我。”
尔曼道:“我那会还不知,现下肯定懂了,她定说我们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宝知总结:“她心想,你只是失去贞操与名节,我失去的可是红豆之情!”
此惊世骇俗之语一出,尔曼细想,竟找不出更为妥当的形容,不住鼓掌:“妙啊!妙啊!”
她笑声在这氛围中何其突兀,宝知忙去拽她的袖子。
真是的!愈是这时候愈该闷声大财呀!
宝知忙道:“该罚我!我不该挠你的!”
赵姑娘道:“你们表姐妹关系向来好,倒把我们膈出去,还不快来跟我亲香亲香!”
气氛反而缓和下来,向姑娘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丝竹管弦显得欢快些。
终于耐到散宴,宝知牢牢地把着尔曼的手臂,两人跟着丫鬟顺着人流一道出去。 但一女子路过她们后,非但未上前,反而同她们并行。
宝知扭头,便见那座倾国倾城的雪山。
这美人冷若冰霜,也不开口,只同她们一道走,可宝知同尔曼手挽手,倒显得她们排挤她。
宝知向来厌烦同这古怪的人接触,正想走快些错开,那冰山美人自己倒抑不住气了,压低声音道:“你年少时便是这般爱走不寻常路?”
话语间还透着咬牙切齿。
这宝知就不懂了,感情你已经知道堂姐要害你亲姐,你非但不预先阻止,旁人阻止了还觉得她坏事。
怎的?家中只容许你一人冰清玉洁,旁人都得过的凄苦,香的丑的往屋里倒?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南安侯和南安侯夫人没有教过你吗?
宝知真是稀奇,莫不是上辈子所有人都欠她不成。
元曼知道自己再不走,便要失态了,冷哼一声,先行离去,心中却止不住:你为什么三番五次搅局?让所有事情都跟上辈子一样展不行吗?
真的,她就不该多做一些无所谓的事。
因为不想让姨娘借孩子分了娘亲的宠,便将上辈子原养在姨娘跟下的尔曼弄到祖母那去,反而乱了套了,叫在侯府时本应毫无关联的尔曼与梁宝知提前结了缘。
元曼在衣袖中的左手不自觉握拳,寸长的指甲嵌入手心,这疼痛才叫她冷静下来。
没事的,即便谢尔曼没有坏了名誉,也不足为惧,并不影响她的门路,最重要的还是梁宝知,绝不能给她机会!
宝知见她走了,心中无言。
尔曼也无言,她不明白明明宝知同三妹毫无交集,怎的三妹这般恨她。
是的,是恨,即便旁人看不出。
这恨毫无缘由,莫名其妙。
宝知冷眼看那美人袅娜的身姿,尔曼反而心惊胆战了,泥人都有三分火,更何况宝知对旁人向来做事狠辣,她忙拍拍宝知的手:“算了算了,我也没有吃亏,别理她。”
这会尔曼才现若是冷着脸时,宝知同元曼倒很是相像,但细看定有不同,宝知冷脸是摆出无所谓的态度,好似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无人可知她心中所想;元曼的冷脸是怨怼于所有事物,好似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宝知收了那冷脸,鼻腔中慢慢溢出一丝无奈的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