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果然就高兴起来,拉着她坐下,然后踮着脚,在书柜里找了一会儿,拿出几本书,呼哧呼哧的抱到她桌上,有些怀念的说:“从这些开始。”
言犀看着面前的书本,被《拳经》、《剑经》等名字看得一阵头晕,又看楚楚给自己挑了一本书,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便硬着头皮,翻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她被窗外整齐的练剑声吸引,忍不住探头看去,楚楚见她一脸向往,想了想,轻轻说道:“言犀……也许我这样说很奇怪,但是在这里,除了我和初初,其他人你还是不要太接近的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尽量待在我身边,可以吗?”
“好呀,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儿。”
楚楚便笑了,“真希望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去外面玩耍。”
说完,她又埋下头,安安静静的看起书来,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晶莹剔透的皮肤隐隐闪着光泽,像一个温柔又安静的小仙女。
就这样,言犀来到无生门的第一个半年,每天的任务就是读书。因为渴望学武,她对于楚楚布置的作业从来不推辞,一本一本又一本,几乎手不释卷。
每半年一次的考核接踵而至,她拼命努力,从文考到武考,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某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从楚楚手中,接过第一柄长剑。
那时,她颤抖着手几乎拿不动沉重的兵刃,但她死死的握着,抱进怀里,仿佛终于抱住报仇的希望,激动得哭出来。
但也是从那时候起,她无生门的残忍之处开始展现在她面前,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明明是彼此的同门,却会有那么冰冷、叵测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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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影先生的话来说,言犀没有天分,即使拿着杀人的利器,也是杀不了人的。
“无法真正成为无生门的门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言犀看着从自己手里被击飞,掉落在地上的剑,察觉到庭院里的人,各自不同的眼神。
幸灾乐祸的,不用说,自然是初初。而楚楚,依然是温柔又鼓励的,让她觉得安心。
其他人,有的依然冰冷,有的冷漠而不屑,有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有一点高兴的意味。
但是沮丧的她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只要能给父母兄长报仇就可以,是否能成为所谓的门人,是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她并没有那么在意。
努力学习,等长大了,就回雍都。
这样天真的想法,在那天的傍晚,因为一个孩子的死,被击得粉碎。
那天,楚楚被影先生叫走了,言犀一边等她一边练剑,练得太久,困意袭来的时候,干脆缩在兵器架后面的角落睡了过去。
突然,她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吓得醒过来,看到有两个人正在院子里打斗,是十七和阿九,作为弟子中最优秀的两个人,他们是彼此的对练,据说能力相差无几,高傲也相差无几。
一开始,言犀见他们的表情非常严肃,以为他们在练习,便安安静静屏息,省得他们现自己。
就在这时,十七的剑突然脱手,“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想去捡,又见阿九的剑已经在袭来的半路上,便皱起眉头,露出两难的神色。
阿九收起剑势,冷冷说道:“放心,我不攻击手无寸铁的人,你很清楚不是吗?”
十七听了,眼里闪过忧虑和怀疑,但阿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温情,但满满的都是自负,倒也是另一种真诚,而他别无选择:胜负未分,武器架在阿九的身后,脚边的剑是最近的武器。
于是他信了,弯腰去捡剑。
就在他弯腰的一瞬间,阿九如闪电般动了起来,手中长剑直逼而去,十七要退已然来不及,就那么站在原地,被长剑刺进了胸口,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一攻击迅捷狠辣无比,言犀眼睁睁的看着它生,却只来得及出一声惊呼,声音出口的同时,那剑已经穿了过去,而那两人,十七无法置信的看着胸口的凶器,阿九目光如剑,朝言犀瞪了过来。
冰冷、凶狠,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危险!
这个念头闪过,言犀连一根手指都来不及动弹,阿九身形已动,干脆利落的抽剑转身,剑上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痕,转眼已经朝着言犀奔袭而来。
剑光瞬间而至,顷刻已到眼前,那一瞬间,言犀察觉到当年在竹林间被恶犬追击、在泥巴山上被人挟持的濒死体验再次袭来,她周身冰凉,如坠冰窖,全身仿佛被冻了起来,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而未来,仿佛也在瞬间消失。
然而也是在那一刻,另一道金光比那血色更快,从另一侧冲到眼前,“叮”的一声,打在那剑尖上,微弱的闪电瞬间迸射,那剑尖被金光刺破,断成两截,一截斜斜朝外飞去,一截被扭曲了方向,擦着言犀的脸颊刺入身旁的墙壁。
阿九站在原地,冷冷的转过头,看着打端自己的人。
楚楚。
“蛇吻”出手,胜负立见。
“言犀!”
楚楚看也不看阿九,冲过来将言犀护在怀里,着急的问:“你有没有事?”
言犀逃过一劫,浑身软,几乎要晕过去,眼泪因惊吓和绝望滚滚而下,僵硬的遥遥头,声音都不出。
楚楚便看着阿九,又看到十七的尸体,皱起眉头,“你以为杀了他,就能轮到你吗?若是这样简单……”
阿九冷着眼不说话,仿佛根本不在意。
中庭的动静引起其他人注意,不少人出现在回廊上远远的观望,影先生也鬼魅般出现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没有阻止、没有批评,甚至隐隐的,有些高兴和鼓励,然后冷冷说道:“弄干净。”
便转身走了。
两个灰衣服的老人默默出现,一个拖着尸体离开,一个拿着拖把沉默打扫,人群也渐渐散了,仿佛见怪不怪,一张张稚嫩的脸上,一丝波澜也没有。
“练习剑都能把你吓成这样,没用的家伙。”
初初在一旁奚落,又把周围的人轰走,也不管她,冷哼一声就走了。留下言犀和楚楚,一个手足无措,一个满脸担心。
这一天,是言犀第一次在无生门看到血,不知为什么,比起看到阿九杀人、自己被剑指着,所有人的冷漠和安静,同样令她恐惧心惊。
这一年,言犀1o岁,来到无生门,已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