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像那个默默观察着人类的非人类一样,在反过来悄悄观察和研究非人类。
郁白没有说出口。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于是他不自知地扬起了淡色的唇角,目光迅速移向窗外飞逝的风景,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看,那栋楼被围起来了,是要翻修吧?上次路过的时候还没有。”
“……”谢无昉便真的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然后他想了想,说:“上次路过的时候,也围着。”
郁白顿时一脸惊讶地朝他看去:“你怎么知——”
话说到一半,他想起来了。
上次经过这条路,其实就是在昨天,他开上殡仪馆的车载着他们回自己家。
那既是已经度过的昨天,又是尚未到来的数日之后。
……这家伙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好了一点。
他是无差别收录沿途风景的摄像机吗?
“这是去殡仪馆的路,
()我记得。”摄像机小谢同志说,“昨天你在专心开车,没有看到。”
闻言,郁白刚好瞥见后视镜里,正在偷听他们聊天的司机悄悄投过来的目光。
“开车当然要专心啊。”
他语气悠长地说了一句,接着道:“严璟家就在离殡仪馆五分钟车程的地方,我以前经常过去玩。”
前方的出租车司机轻咳一声,默默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看路。
身边的男人则问:“经常过去玩?”
“嗯,他是我关系最好的朋友嘛。”郁白说,“我们从小学起就是好朋友了,一直到现在,他爸妈对我也很好。”
谢无昉又问:“那为什么是以前?”
“……”郁白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一时间他都判断不出来,非人类是误打误撞地问到了而已,还是异常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因为我长大成人了,从十岁到十八岁,再到现在二十二岁,那么多年过去,已经不是必须被照顾的小朋友。”
郁白笑着说:“所以不能继续像小时候那样,赖在别人的家庭里不肯离开。”
他难得无比诚实地回答了谢无昉的问题。
郁白想,对方应该是听不懂这些话的,更理解不了人类这种复杂的心情。
所以说给他听也没关系。
谢无昉的神情果然没有什么变化。
他侧眸凝视身边正笑着的棕发青年,略一沉默,忽然说:“二十二年很短。”
郁白没反应过来,怔忡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那是很短暂的时间。”男人回答他,“……不够长大成人。”
黄昏的暖阳霎时浸润了郁白眼中的错愕。
紧接着,他又笑起来。
比刚才的笑要真心许多。
不知道这家伙奇奇怪怪的时间观念是哪里来的,跟人类一点也不一样。
但是……他莫名还挺喜欢这句话的。
就像在鼓励他继续当个小朋友一样。
浅淡的眼眸中拢着笑意,转向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
“我们快要到目的地了。”他轻声说。
郁白和谢无昉一起走进严璟家的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道比一道激动的声音。
门没关,显然是早早为郁白留好的。
就守在门口的严妈妈第一个看见郁白:“小白你总算来了!快快快,这孩子上个班怎么把脑子给上坏了——哎,这是你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