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松往后退了一步,“你想打谁?”
“……”叶应深呼吸,果然还是没能冷静下来,“给我自己不行吗?!你没看见我都要被气得晕过去了!”
冷酷的罗特助不为所动,确认自己安全了,打开包拿出来糖果递过去,“你是没吃饭低血糖了。吃点糖,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呢。”
这就是不能叫救护车拉走他去住院逃清净的意思。
因为林敬槐要演同志片,叶应当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到凌晨。
公关部开会,他带着罗松坐在后面旁听,眼看着面色憔悴的老大否定了一条又一条方案,他偏头问罗松,“能不能疏通下关系,把这个电影版号拦下来?”
罗松猛地转头看向叶应,眼神格外复杂,像是自己面前坐着个有点天才的神经病,但是净选些违法犯罪不合常理的路子那种复杂。
公关熬到现在最多也只是想着尽可能降低对林敬槐的影响,毕竟现在同志片的市场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多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靠着同志片往上爬,受众在那里,唯独上头不认可。现在林敬槐作为这一代极其出众的大银幕演员挑明了要走这条路,意义就不一样了。
叶应中午看完了发布会全程,能够感觉到羊导对于林敬槐的选择都是惊讶又赞赏的。
现在看罗松掩饰不住嫌弃的眼神,叶应就明白过来限制版号估计也不现实。不想让林敬槐在营销号那里落了口舌,到时候消息乱传搞得林敬槐的路人缘都崩盘,无法,他只能退让,让罗松带着公关部尽量配合林敬槐宣传。
“我看已经有人发现他这次参加发布会是背着公司的,你跟许初联系联系,不要让营销号觉得他后头真就没人,到时候发展到他要趁着这机会出柜,那就是真完蛋了。”
罗松记录的笔杆子一顿,终于还是顶着莫大的压力点头了。
说实话,罗松觉得林敬槐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出柜,不过他不敢跟叶应讲。叶应好不容易睡好了一天,面色都不萎靡不振了,万一被他怄得背过气去,不出两分钟还能站起来抡椅子。
回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叶应拒绝了管家送宵夜上来,进房间就脱了西装外套往床上扔。他一路走一路脱,柔软的居家服飞快套上去,然后倒头就躺在了地毯上。
地毯好软,好舒服,躺下了转向床的那一面,叶应咬咬牙,还是没敢把手机关机。担心自己睡死了起不来,他还特地把手机声音调到了最大,确保自己不会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了,他将手机扔到床上去,蜷在床边地毯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叶应总是做梦。
梦境的开始,他透过满是水珠的玻璃看着外面的花园,那条长长的被乳白色鹅卵石铺满的小径弯弯扭扭,从正门延伸进来,正好让他看见被勒令在大门口就下车的一家三口。
那是条很长的路,叶应趴在窗边可以看很久。他猜测走在中间的女人应该身体很不好,那张漂亮的面孔没什么血色,但是低头冲着身边的少年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花园里含苞的花像是都开放了。
因为那个笑,他才视线往下看向了被女人拉着的少年。板正的穿着和姿态,模样能够见得是遗传了漂亮女人不少。他偏偏脑袋感觉有些困惑,因为他意识到这两个人是母子。
可天啊,天底下怎么真的有母亲会拉着孩子的手走路,还低声提醒他要小心路边延伸过来的花枝或是低空掠过的鸟雀。他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大呢,怎么是这种废物。
叶应板着脸从桌上跳下去往外跑,身后的女佣尖声提醒他在这栋房子里不可以像以前那么没规矩。他才不管,蹬上拖鞋哒哒哒的往外跑,穿过森林的时候,柔软的青草都拂到了他的脚。
他踩到了含苞的花,碧绿的草,树枝划过他的脸的时候有些疼,但他没有停下。他努力朝着那条很长的路跑过去,然后在双脚踏上乳白的鹅卵石的时候,他站在大树后头悄悄探出头。
哦,她还在对他笑。
但是这座庄园里,明明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困惑的叶应拍拍衣裳,想要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走出去,女人的丈夫大抵是去别的地方和叶澜谈事情了,余下母子两个在花园里玩。
那时候的叶应已经很懂人情世故了,无论是在正门口就被勒令下车,还是眼下两人在花园里玩都没有佣人伺候,都让他明白这一家人于叶家没什么利用价值。
但那些都与他无关,他只想着应该怎么合理的接近这一家人。他纠结许久,走到路边去一脚将一块小石头踢向了正给母亲拍照的少年。
“啊——!”
石头命中了小腿,梦里的叶应看着少年拧着眉回过头来,还是他讨厌的那张脸。他抿着唇,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问一句“腿不会断吧”来表现自己的善意,万幸是在那之前,女人先拉着林敬槐走过来,问他是不是想跟哥哥一起玩。
“……”
叶应不想,眼皮子耷拉着不说话,像是上眼皮肌无力,模样很讨嫌。他掐着手指头扭捏不已,不想走,又不想跟废物林敬槐一起玩,直到女人发现他脸颊上被树枝划到的痕迹,一副天都快要塌了的惊恐样子,掏出手帕来擦那些浅淡的血痕。
好吧,当时的叶应其实明白,那种情绪可能不是惊恐。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他母亲一样睁大眼睛要么是愤怒要么是惊恐……
她可能就是在心疼他。
哼,这一家人真是挺讨厌的。
叶应掉头就跑,叫来女佣给自己拿足球。他在花园里划了个简单的场地,把林敬槐踢了个零分。
太阳落山的时候,女人的丈夫才从主宅里出来。只看男人的脸色,叶应就能猜到这谈得不怎么顺利,或者说根本没见到叶澜。他移开眼装作没发现,临走前,女人还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阿应,下次有机会再跟我们敬槐一起玩。”
叶应知道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后来他看见过好几次,林父独自一人来找叶澜寻求合作,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林母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哪怕是后来林敬槐被送来他家换来了医生去进行手术,可终究还是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就算后来在一起,叶应也没敢告诉林敬槐,林母住院最后那段时间,他偷偷去看过好多次。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没长进,站在门外踮着脚,从那扇小小的窗户偷窥。
那张漂亮的脸被病痛折磨得蜡黄,但看见他出现的时候还是竭力露出个笑来。于是他反倒有些无措了,站在病床边东看看细看看,视线落在旁边柜子顶的全家福上。
“阿应,你现在有跟我们敬槐一起玩吗?”
叶应睁大眼睛,忙不迭的点头。他说林敬槐现在踢球没有以前那么烂了,跟他对踢都能拿到三分了呢!不仅如此,林敬槐还在新学期转到他的学校了,开学小测,林敬槐拿了年纪第一。
说到这一点,叶应又有些不高兴了。他抿着唇,唇角下压,像是有些不服气。女人看着便笑,扎满了针眼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拉着他笑得眸子弯起来,“真好啊……”
叶应当时就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砸在那只手上。
“幸好你来看我了,敬槐最近都不跟我分享这些事情。你们学校期中会有家长会吗?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去看他拿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