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受到霍揚的心情似乎是變好了些,自己帶去的他儘量都吃了,米糊也都喝乾淨了。阮秋趕緊幫霍揚收拾好,看著霍揚微微上揚的唇角,想趕緊趁熱打鐵,憑著突然的勇氣,問起霍揚說起的「那個夜晚」:「那、那你可以告訴我,你之前說的、是哪個夜晚嗎?」
霍揚的臉幾乎立刻就沉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房裡光線的緣故,阮秋總覺得霍揚的臉色更白了些,目光也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銳利。
他輕輕地碰了碰自己手裡的調羹,勺子與碗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像是笑了下,但是那個笑卻讓阮秋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壓迫感,甚至帶了些不易覺察的咬牙切齒意味:「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過來看我的嗎?」
阮秋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你就想這麼簡簡單單地揭過去嗎?」
霍揚的臉上已經帶了些薄怒,他的手驟然抓緊了床單,骨節分明的手上青筋暴露,聲音甚至都有些發啞,「阮秋,這世界上沒有這樣的好事。」
阮秋被他嚇得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霍揚身上的怒意,但他卻對霍揚怒意的來源感到莫名其妙:「我、我真的不知道。」
霍揚似乎是冷笑了一聲。
阮秋感覺他好像是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像是竭力壓了下去。
霍揚輕聲道:「阮秋,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裝傻做什麼。」
阮秋整個人都僵硬住了。
他有點難以置信地看向霍揚,像是剛才霍揚說的話只是一場無法得證的幻境。
他覺得自己岌岌可危、強撐著那一點尊嚴被戳破了,他想果然霍揚知道自己還對他舊情難忘,此前種種果然是捉弄於他……可是到底是誰在裝傻?裝傻的人,難道不正是將自己玩弄於股掌的他嗎。
阮秋顫抖著唇想要反駁,病房的門卻在這時候「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霍蔓提著保溫盒,亭亭地站在門口,看見屋裡的霍揚和阮秋,先是愣了一下,臉上的神情有些閃爍,最後露出一個笑來:「我來得不巧了。」
阮秋回過頭,看見是霍蔓來了,拘謹道:「蔓姐。」
「哎呀你還真的來給阿揚送飯了呀,好豐盛啊。」
霍蔓看著桌上的空碗,在阮秋看不見的地方衝著霍揚擠眉弄眼,像是全然看不見霍揚臉上的陰霾。她毫不客氣地在另一張床上坐下,看見依然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的阮秋,立刻向他招了招手,「來,別和他客氣,快坐下。」
阮秋低著頭應了一聲,卻沒有坐:「蔓姐,既然你來了、我、我就走吧。」
他總不能不識。霍蔓來了,他就該走了。
畢竟自己本身就是受霍蔓之託。
「哎你別急著走呀。」
霍蔓一看阮秋要走,一下就急了,「我還有事要拜託你呢。」
阮秋茫然地睜著一雙眼睛看向霍蔓。
「我問了醫生,說阿揚這個毛病不算大,但也不算太小,還是得住院觀察幾天。」
霍蔓微笑著說道,「但是這幾天我忙著畢業的事,根本走不開。我看你給霍揚準備的飯挺好的,能不能拜託你給我們家阿揚做幾天的飯送過來?」
阮秋輕輕地「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拒絕,霍蔓卻像是變花樣一般從指尖變出三張紙鈔來放在阮秋的手上,笑眯眯地開口:「就按照市場價給你,一天三百,日結,好不好?」
「我、我……」
阮秋說不上話來。他知道自己沒有理由拒絕,而且他也確實需要這一筆錢。給霍揚做飯並且送來並不是難事,這對他根本就沒有負擔。而且就算是私心,他也很想每天都看到霍揚。
可是他總覺得心裡很酸澀,他說不出,只是怔怔地看著霍蔓和霍揚親密的舉止,最終輕輕地點了下頭,「好。我、我會做的。」
霍蔓見自己給弟弟創造了這麼好的機會,心中得意更盛,她扭頭便衝著霍揚打暗示:「我要去找小叔叔拿我的手錶,霍女士那裡,你可要幫我打點著點。」
霍揚瞥了她一眼,自然是知道霍蔓醉翁之意不在酒。
霍蔓剛想繼續顯擺,看著一旁的阮秋突然想起來什麼:「不過你說的那個已經丟了的手錶,我那天好像——」
「蔓、蔓姐!」
阮秋突然非常急促地打斷她,在霍蔓茫然的眼神里,阮秋立刻把話題轉移到霍揚身上,「我、我都做些什麼飯比較好?」
霍蔓渾然不覺阮秋的意圖,順著他的話便說了下去。
阮秋想看看霍蔓帶來的飯盒裡都做了什麼飯,霍蔓卻是直接大手一擺:「沒什麼好看的,又不是給他帶的。」
阮秋呆住:「啊?」
「這是我直接從酒店裡打包過來的麻辣小蝦。」
霍蔓笑眯眯地說道,「反正阿揚又吃不了,咱倆吃吧。」
阮秋搖了搖頭,攥緊了手裡的紙鈔,想了想又拿出兩張來還給霍蔓,堅定道:「我、我今天只做了晚上的,就只拿一百。」
說完他便和兩人道別,微微低著頭便離開了。
霍蔓挑了挑眉,看著面色陰沉的霍揚沒說話,先起身到門口看了看,又謹慎地反鎖上房門,把飯盒打開拿出裡面的麻辣小龍蝦,聳了聳肩:「你打算在這裡再輸幾天的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