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的根本不似夏天。
萧琏妤慌了神,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一炷香燃尽,她从匣字里拿出一摞银票,低声道:“青玉,立即备出城的马车。”
青玉不可置信道:“公主这是想做甚!”
萧琏妤隐隐崩溃,不断重复道:“青玉,他不可能是反贼!他若是细作,怎可能留在京城等死。。。。。。”
青玉心知自家公主对苏淮安情根深种,但此事非同小可,便道:“不论苏大人是否存了谋逆之心,证据都已摆在这了,殿下,您万万不可以做傻事。”
“苏大人若是想活,也不会等到今天。”
这些,萧琏妤又何尝不懂?
她闷声道:“青玉,你且先按我说的做。”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长公主府到大理寺,只需一刻的功夫,萧琏妤翻身下马,闯进廨房,拽住苏淮安衣袖,颤着嗓子道:“你跟我走。”
苏淮安收回了手。
“我让你跟我走!”
苏淮安看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滑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答应我,日后,别再做傻事了。”
萧琏妤眼眶通红,咬牙不语。
苏淮安行至廨房的案几旁,摘下
头上的乌纱,褪下身上的官服,将苏家长子的满身荣耀、骄傲,一一叠好。
萧琏妤看着他缓慢却利落的动作,泪水顺着眼角簌簌滑落。
苏淮安着一身素衣,转身朝大理寺卿郑百垨,直直跪了下去,“学生注定有愧师恩,有辱先生门楣,今朝过后,郑家门生,再无景明。”
苏淮安三次以额点地,叩谢师恩。
再起身,他拱手作辑道:“愿大人今后身体安康,桃李满天下。”
郑百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哽咽摇头。
这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十八金榜题名,十九迈入明堂,二十官居四品,他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脚步声橐橐而至,大理寺内闯入数十名官兵。
萧琏妤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
苏淮安拍了拍她的手,强迫她松开,低声道:“待会儿殿下把眼睛闭上,不许看。”
薛襄阳手持圣旨,闯入大理寺廨房,走到苏淮安面前,“罪臣苏淮安接旨。”
苏淮安又跪,萧琏妤瞬间闭上眼睛。
四周阒寂,一片漆黑。
薛襄阳宣读完圣旨,又对着苏淮安道:“苏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以上,你可认罪?”
苏淮安沉吟半晌,只道:“以上,罪臣无可辩驳。”
薛襄阳听他如此说,便抬起手臂,向前挥手,厉声道:“上枷,拷锁,带走。”
郑百垨上前一步道:“薛大人。”
薛襄阳回首,冷声道:“时间我已经给郑大人留足了,您也别为难我,留步吧。”
锁链晃动声,声声震耳,震的萧琏妤浑身都在颤,那冰凉的生铁仿佛也压在她身上。
她强忍着没睁开眼。
他不许她看,她便听他的。
延熙元年的那个盛夏,京城乱成一片,即便苏家长子被缉拿下狱,民愤依旧难平,家国危在旦夕,新帝只能御驾亲征。
其间,萧琏妤闯过无数次刑部,她就是执拗地想知道,她活着的每一天,他是否还活着。
薛襄阳起初还劝她,天家公主还是少跟这等罪臣扯上关系,后来见她不听劝,便直接派人在门口盯着,见着长公主府的马车,便直接拦在外面。
日子一天一天过,浑浑噩噩,仿佛不知何年何月。
直到有一天清晨,萧琏妤睁开眼,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她才看了一眼日子——七月十九。
直觉使然,她没唤太医,而是梳了个妇人髻,戴上帷帽,独自一人去了医馆。
大夫笑着说,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虽说夫人月份尚浅,但的确是滑脉。
青玉吓坏了,回府后便跪在扶澜堂不起,哽咽道:“没能规劝殿下,奴婢有罪。”
萧琏妤只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