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24章状子的悲剧（第1页）

民廷的史官宋文彬带了他那本破日记到钱塘江之后不久，便向我诉苦：

“造孽呀，造孽呀，他们在走前朝老路，他们造孽呀！“

这应该是喝大了不然不至于到我这来，说那听不懂的鸟语，但在我却未曾感得；我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虽如此，也懂得“敢问六朝何事，各家自扫门前雪”，只以为照常进行罢了。又能怎样？说到底也是这帮人“无奈”的选择，然而我之所以看淡，或者也就他所谓“照旧”罢。

我可是觉得在今朝仿佛没有苦和悲。各个都乐得其所，好不安宁，对于生于今朝的人说，喜气欢乐，这里在先是没有苦痛的。只是我总以为没有腐和儒；知足与常乐衔接起来，欢才去，喜便开始了。

日子就是在这欢喜知足的时候，过得很踏实，我偶而偷得闲暇，去访问宋文彬。

他如常窝在上林府的小屋里；这时一家的人都睡了觉了，很安静。他独自靠在自己的卧榻上，很塌的鼻梁在稍破损的镜架上挂着，眉头微蹙，是在想他今朝朝堂的见闻，儒腐的升华。

“如今的世道，”他说，“在朝堂是世家的狂欢。庙宇，洋庄，衙门，都是啃咬的痕迹夜夜笙歌载舞，好不奢靡，成为合奏，很神奇。期间时时夹着憋屈，穷人的痛诉！‘可是也与狂欢相合协……’他沉思了，似乎想要追想起那时的情景来。

我开不得口，这样陌生的场面，我怎能见识过，所以即使对他不屑，也辩护不得，因为他虽然迂腐，见识倒也属实。

“朝堂连言论都禁止……”他又叹息说。

“言论是自由的！”这叹息，倒使我勇猛起来了，于是抗议说，“到衙门，击鼓之后，你便能为己鸣冤，那是公允言论自由的地方，因为朝廷是默许的。”

“哦……”

过了几天，宋文彬的预言不幸成真，衙门收到了十几份状书。

然而，这些状书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而是被衙门老爷随意丢弃在了窗外的小院中央的荷池里。

这个荷池原本是为了种植荷花而挖的，长四尺，宽三尺，但遗憾的是，尽管池水清澈，却从未见过任何荷花的踪迹。

如今，它成了状书的坟墓，成为了民众诉求无声消逝的象征。

宋文彬时常站在荷池边，凝视着那些堆积如山的状书，仿佛能从中听到百姓的呼声和哀嚎。

每当衙门老爷戏谑地说：“宋先生，他们生了脚了。”

宋文彬总是淡淡地回应一声：“哦！”

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悲愤，但表面上却保持着冷静和克制。

衙门老爷对于这些状书深感忧虑，他害怕这些状书会引更大的风波，动摇他在朝中的地位。

因此，他总是劝说熟悉的朋友，包括宋文彬在内，不要过多地干涉这些事务，以免惹祸上身。

他常说，吃苦耐劳是美德，而冤屈则是常态，试图以此来平息民众的不满。

然而，宋文彬并未听从这样的劝告。

他在家中种植了许多状书，仿佛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那些寻求正义的人们。

他的庭院因此变得异常热闹，状书们如同肺泡一般密集，甚至将铺地锦的绿叶都啄食殆尽。

这一切，或许正是他对衙门老爷劝告的沉默抗议。

渐渐地，养状书竟成为了一种风潮，衙门甚至开始出售状书，仿佛它们成了一种新奇的商品。

每来一次，便会带走几只状书，因为这些状书容易感染疾病，很难长久存活。

而其中一只状书，更是成为了宋文彬创作的小说《状子的悲剧》中的主角。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衙门出人意料地带了几份状书来到宋文彬的家门口，它们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然而，宋夫人婉拒了这份意外的礼物。

宋文彬闻声而出，两人注视着躺在地上的状书，它们似乎在他们眼前低语。宋文彬觉得这些状书颇为可爱，于是决定购买，最终挑选了四份完好的。

这些状书确实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它们光秃秃地蹲坐着，或是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缓缓移动，彼此间似乎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总是显得有些呆滞。

这份景象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人们纷纷上前购买。不久，宋夫人拿来一些剩饭准备喂养时，远处传来了泼水的声响。赶去一看，原来是那四份小状书在荷池边嬉戏，它们甚至在水中互相泼水玩耍。

当召唤它们上岸时，整个池塘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过了好一会儿，水才慢慢澄清，只见泥泞中伸出几条光溜溜的胳膊，而那些曾经生有“脚”的状书，却再也找不见了。

“宋夫人，池塘里的状书都不见了。”傍晚时分，孩子们一看到她回家，最小的一个急忙汇报。

“状书？”

宋文彬也走了出来，向家人讲述了池塘生的事情。

“哎！哎！”

随着池塘水位的上涨，宋文彬迎来了他的新职位，便匆忙返回朝堂。

等到他任职归来，再次回到池塘时，那些曾经稚嫩的状书已经长大，不再出低沉的“咿唔”声，而是变成了更为成熟的“唧歪”声。

池塘边已经无法容纳它们的活跃身影，幸运的是，宋家的地势较低，每当夏日降雨，院子里就会积水，它们便会在水中快乐地游泳、潜水、颤抖，出“唧歪”的叫声。

如今已是夏末转入初冬，然而朝堂上的希望依旧渺茫，不知何处才是归宿。

唯有那些状书，仍在“唧歪”地叫着。

状书，不知是有了人性，还是通晓了兔死狐悲的道理，总能在最无助的时候，想到钻池塘这般保护自己的把戏，既吸引了老爷的围观，也独占了出头的风光，不论怎样，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亮出实际内容，以求公正的裁决。

孙笑川仰卧于床，随手翻过缠灯大师的笔记，不由嗤之以鼻，几觉得囫囵幼稚，又感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