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明星稀,启辰院内。
袁儒宸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剑,烛光跳动,他长睫轻颤,在面颊上留下阴影。
他漫不经心地将帕子沾湿,在泛着寒光的宝剑上擦拭。这是他习武后,拥有的第一把宝剑,也是袁穆赠给他的,他一直珍藏,许久没有拿出来过了。
袁儒宸此刻心头思绪万千。世上唯一一个懂他的,支持他的长辈走了,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小而窄,仿佛身在黑夜中的行路人忽然灭了手中的火把。
以后,站在分叉口时,又有谁能执他之手,领他走正确的路?
他到底应该如何做?
忽然一小厮进来道:“大公子,二公子来了。”
袁儒宸放下手上的剑,忙道:“快请进来。”
袁儒嘉一身月白长裾,墨发高束,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笑着行了个礼:“大哥。”
袁儒宸扶着他的胳膊:“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袁儒嘉从善如流,起身笑道:“礼不可废。”
当真一派兄友弟恭。
袁儒宸拉着他跽坐案几旁,为他斟了杯水,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袁儒嘉接过杯盏,笑着说:“没事就不能来找大哥了?你我从小一同长大,自三年前你参军离家,咱俩可就再未这样促膝长谈了。”
袁儒宸笑容淡了些:“你也是来劝我的?”
袁儒嘉挑眉,玩笑道:“我说是,大哥难不成要将我赶走?”
听出袁儒嘉口中的调笑,袁儒宸也放
下心来。“我记得,离家前,藏了两瓶好酒,当时走得急,也忘了带,不如今夜,你我兄弟二人好好把酒言欢一番。”
袁儒嘉点点头,道:“那我今晚可有口福了。”
两坛酒,两个杯子,两碟小菜,两个人。
“大哥这次回来,可说什么时候走?”
袁儒宸饮了口酒,叹气。“后日。”
“后日便要离开?是否快了些。你三年未归家,叔父可是很想你呢,整日在家中念叨。”
袁儒宸笑笑:“念叨?是骂我吧。”
从小到大,袁肃就没给过他几个好脸。
袁儒嘉笑着饮尽杯中佳酿,只是淡淡笑着,也不回答。
“大哥这些年在外征战,可有什么趣事?”
袁儒宸摇摇头:“趣事?能有什么趣事?”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我看见伤兵的肠子被人砍了出来,直接吐在当时我的参军身上。平服一役,平日里最关照的我的那个老兵,没了,他就死在我面前,连句话都没留下来。可他妻子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第三次上战场,在嘉关,那个被我吐了一身的参军没了,头被砍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有时候,我觉得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活着,我也是在替他们活着。我去看过那个老兵的家眷,儿子两岁了,妻子改嫁。那个参军,他父母上了年纪,身上还有病,白发人送黑发人,没多久就跟着走了。”
“儒嘉,你不知道,当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兵士死
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我每日都勤勉练兵,只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回来。”
“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