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们也很有默契地隐瞒了尤小勇拉链和眼镜损坏的原因,他妈妈没有深问也没有苛责,娇俏又不好意思地说质量不好,要换个牌子了。
从暖和的别墅出来,冷风一激,乔横林脑子清爽了些,同时又感到怅然若失,跟彭湃道别后,蹬车载季鹤回家。
半路上,季鹤对乔横林说,听不清是疑问还是肯定:“你很喜欢她。”
乔横林抬起身子,用力踩下踏板,车子愈发快了,冷风砸在脸上有些刺痛,又到了说话会冒白气的季节。
“季鹤,她很像你……但你不像她。”
周遭的景观从眼眶中匆匆掠过,寒冷的夜晚路上行人渐少,过了几个不太亮堂的路灯,后座的季鹤听到乔横林小声说了什么,听不太清。
拽住乔横林侧腰的手心紧了些,季鹤闭上眼,在聒噪的风中轻声复刻。
“妈妈。”
别要
假期开始也意味年关将至,在火热季节忙绿的书店“休养生息”,常常傍晚就虚掩着门,等到路上彻底听不见脚步声,季鹤就会将门锁好,沐浴弹琴,简单收拾睡下。
天冷,年迈的小太阳取暖器没有太大效用,乔横林早上赖在被窝不起,季鹤索性也不叫他晨读,只当是寒假福利。
除了白天上午去篮球馆训练,下午顾店,偶尔送纸壳到收废品的店,乔横林也几乎没有别的事可做。
他不像季鹤那样只要有笔有书就能呆上一天,是个窝在书堆里都只会打瞌睡,绝不翻看的小狗,变着法子想出去撒欢儿。
彭湃倒是总想约人玩,可惜乔横林电脑游戏上一窍不通,薛家旺家里父母管得严,绝不敢在网吧滞留太久,连尤小勇都去了三亚旅游,于是只剩打球这一项娱乐活动。
年前的一场雪,外面的天气寒得让人无法屈伸手指,他们三个人也彻底歇菜,索性在家不动弹。
菜市场马上要放假,理应多屯些肉菜,但家里只有一个小冰箱,装不下多少东西,再加上书店近期没什么收入,季鹤只买了一块肉和不用冷藏的大兜白菜。
饭桌上最常出现的就是炒白菜和凉拌白菜芯,乔横林吃了一阵以后就像烂掉的菜叶那样蔫巴。
后来季鹤炒菜时会加上一丢丢的肉沫提香,勉强维持他的胃口。
即便吃得朴素,乔横林的个子依旧像屋檐上的冰溜子那样,平时滴着不起眼的水珠,某天突然质变成为长长的冰锥。
季鹤发现乔横林的棉袄已经快要盖不住肚挤眼的位置,决心掏出抽屉里的备用金给他买件新的。
乔横林不同意,他拉扯季鹤白棉袄的袖口,说你这件也小了。
但家里任何事情的决策从来都由不得乔横林来做,季鹤白天锁门时,乔横林背对他,不高兴地打桂花树上深绿的叶子。
黄秋风刚好赶到店门口,来给他俩送家里腌制的牛肉块儿,看到两个人身上棉花洗成坨的棉服,在口袋里取出崭新的大钞,刚从银行取出来的,摸着还热乎。
他让乔横林抱住装有香喷喷牛肉的塑料袋,摸遍了全身口袋,又找出来一个封面时小金鱼的红包,手指展平对叠留下的褶子,才背过身把钱塞了进去。
“过年我没空,先把今年压岁钱给你们俩小子。”
他笑眯眯地塞到季鹤棉袄里,不容推辞,临走时想起来,“季君从山西寄来了两瓶醋,一瓶给你们,一瓶留给我,明天来取,正好明天包饺子,你俩先来尝尝味儿。”
乔横林甚至不知道季君什么时候去的山西,季鹤也许也不知道,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所谓,反倒是难耐黄秋风的好意,别扭着道谢。
这钱如同及时的暖阳般,季鹤给乔横林买了件长款的黑袄,自己也买了件跟身上这件样式差不多的短棉服,只是没身上的白,是不太正宗的米白色。
他俩顺带拐到超市买些日用必需品,乔横林在一众打折洗发水里来回嗅闻,挑了一个他认为最香的,偷偷塞到季鹤的筐里。
结账时,收银员刷完大袋洗衣粉的价格,那瓶香氛洗发水就被发现了。
“多少钱?”
季鹤问乔横林,但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转身,拿出两捆垃圾袋放在收银台上,“多少钱也不要,家里还有。把他放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季鹤拿了小票,在超市门口等折返回去的乔横林,顺便核算账单。
乔横林出来时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季鹤想都不用想就抽了出来,亏他塞得下,他不仅买了那瓶洗发水,还在售货员的推销下捎带了透明瓶子的护发素,不深不浅的黄,瞧着黏黏糊糊的。
“摸上去,头发就会更好。”
乔横林提前为自己开解道。
“多少钱?”季鹤叹口气,像是能预料到这样的场面。
乔横林心虚地不说,季鹤让他把压岁钱交上来,只剩一张二十和几个硬币,一推算就知道这些洗发水的价格。
“季鹤,我不要退回去,”乔横林瘪着嘴巴,挽住季鹤的胳膊,“好不好嘛,不要,不要退回去。”
“你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季鹤出乎意料地开明,把剩下的钱塞回乔横林的口袋,“不过,你只剩下一点儿钱了,攒不到开春,连巧乐兹都买不上。”
“那季鹤给我买。”乔横林耍赖皮。
季鹤面无表情:“不给。”
“一支也不行?”
乔横林看到季鹤冷若冰霜的脸感到受伤,食指颤巍巍地伸出来,在季鹤眼前划出很弱小的数字一。
季鹤冷酷到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