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仔细考虑之后许盈还是选择了雕版印刷术。
事实上,宋代毕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直到封建王朝结束,也没有真正取代过雕版印刷术。应该说,它最后是和雕版印刷术一起,被西方来的、更先进的印刷术取代了。
古人看的到活字印刷术的好处,但更能看到其中的不好。活字无法做到严丝合缝,陶活字容易破碎损坏,木活字则是容易变形。铜活字没了那些毛病,但是价格高昂!要知道,活字印刷术本身就是为了降低雕版印刷的成本才出现的,如果成本上没有优势,何必要用活字印刷呢?
难道活字印刷效率更高?
要知道,活字印刷还要排版呢!排版或许比雕版要快一些,但考虑到活字印刷术其他不便上浪费的时间,谁的效率更高还真说不好。
活字印刷直到明清时,也只有一些价格便宜、质量很低劣的印刷品会使用,始终未能成为主流——皇家不惜工本搞过铜活字,印刷质量不输雕版,但也就是一两套,这不能以常理论之。
送走了工匠们,许盈又专下心来研究甲骨文。不多时,忽然又奴子禀报,说是罗真来了。
许盈请他进来,连桌面上的甲骨都没收,笑着道:“难得阿真你主动来访啊!”
“说的你好似爱走动一般。”罗真嘟哝了一句。他自然看得出来,许盈其实也不是很喜欢交际。或者说,许盈不喜欢和一群不熟的人进行毫无意义的交际,既无聊,又没什么收获。
可惜的是,时下大部分交际都是如此。
罗真也没有和许盈太过废话,见许盈又忙着鼓捣他那些宝贝甲骨了,也不愿意耽误他。便直接道:“听吴轲说,玉郎的《战国论》已经修改完毕,可否一观?”
许盈写《战国论》并不是秘密,或许一开始大家不知道,但他都写了这么多年了,又没有刻意瞒着。像罗真这样的走得近的朋友,那自然是知道的。不只是知道,他还看过一部分初稿。
正是因为看过一部分初稿,所以才这样心心念念。吴轲一说《战国论》校对修改完成了,他立刻就来借阅了。
小伙伴要借自己刚刚校对、修改完毕的《战国论》去看,许盈自然是无不可的。只不过当下他却只能拿出一部分稿件,解释道:“你这话可说的太迟了一些,校对完毕之后,先生就拿走了大半,如今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裴庆是当初布置这个作业的人,此时作业完成了,作为老师肯定是最先看到的。而且他还不是一个人读,还特意跑到了临川找到临川王羊琮一起——这又是许盈不知道的了。
罗真看着剩下的稿件,倒也没挑。当即用布包包了,自己抱着拿回了家。
之后几日在家时,他常常呆在书房读这些稿件。这个举动引起了同族兄弟的好奇,大家都知道罗真是什么性格,那真是一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家伙,平日也不怎么见他如何用功。特意在他院子里安置的书房常常是个摆设,根本不见他用几次。
若不是现在教导他的老师还算能约束他,恐怕他连读书这件事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只不过气人的就是这个了,即使是这样,他的功课在同龄的同族中也是一等一的好——事实上,如果不是保持了这个地位,他也无法像如今这样自由,父母长辈恐怕早就想方设法管教他了。
所以罗真的用功努力不是他真的想努力,而是仔细考虑利弊之后做出的最优解。
现在罗真忽然日日呆在书房,难道是忽然觉得书房才是最好睡觉的地方了吗?不过这也说不通啊!他身边的人都不是瞎子,真的拿书房当睡房,立刻就会有人去给族长和夫人打小报告,他哪能安睡!
出于这样的好奇,几个平常相对熟悉一些的同族特意来拜访他。
别说,虽然依旧是懒洋洋地靠在隐囊上,但手上拿的还真是文稿之类。有人就忍不住了,问道:“六弟这是在读哪位
大家的文章,竟然如此手不释卷?”
罗氏这样的大家族,就算不说整个家族一起序齿,亲兄弟的孩子一起序齿还是很常见的。罗真就和几个堂兄弟一起序齿,他们都有同一个祖父。在这个排行中,他行六,眼前这个是他堂兄。
“也没什么。”罗真漫不经心道:“也不是什么大家之言,不过是同窗之作,闲来无事翻阅一番罢了。”
虽然和许盈一起读书的还有一些书童,但按照此时的认知,这些书童自然称不上同窗。所以罗真说同窗,那就是许盈了。
对于许盈,这些罗氏子弟是知道的,毕竟这也算是自家一个‘邻居’了。一开始不知道,这么几年下来总有知道的机会。再加上罗真如今常常住在东塘庄园读书,唯一的一个同窗就是许盈,堂兄弟间哪能一点儿声气都不通。
罗真虽然从来没有刻意说起过许盈什么,但同族之人也能从他日常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他其实很推崇许盈真要说起来,罗真其实没有刻意谈论过任何人!以他的性格,就算看重一个人也不会如此表现。
说实在的,罗真如此倒是让家族中的同辈有些不服气了罗真平常冷淡,或者说怠惰,根本懒得与人相亲。如果对所有人都如此也就算了,大家只当他是性情如此,事实上如今这年头,这样任性旷达之士也多。
以罗真的天资,将来混个名士轻轻松松而既然是名士,自然就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他这样实在说不上奇怪。
许盈或许也是势族高门的郎君,但相对于自家人来说也不过就是‘外人’而已,罗真凭什么偏对他要‘另眼相待’?
眼前这个堂兄撇了撇嘴,上前道:“这就是六弟说假话了,许氏小郎君少有早慧之名,六七岁便能作《竹石》诗,甚至还得过天子称赞。他写的文章,能视作一般小儿之作?”
这样说着,已经将罗真面前三足矮几上一沓文稿中、最上面几页拿起。只见上书标题‘韩国论’三个字,心里立即有些嗤笑。这显然是说古的策论文章,这种文章似乎读过几天书就能下笔写就,只是写的言之有物的,百里无一。
而说优异的,万里不挑一!
只是他这种心态也就是一
时的,随着文章缓缓叙述,他的目光很快就挪不开了。
许盈这可不是写策论文章,策论文章哪能写这么长!写史也不像,因为史家很忌讳发表那么多议论,史家需要的是客观,一切都像是旁观者一样,他们只需要做好记述的工作就好——古代很长时间内《史记》都有些褒贬不一,问题就在这里了。《史记》写的很好,但里面主观性太强了,以史家之作来说是有些不合适的。
《韩国论》一篇,他不从三家分晋写起,而是追溯到了‘赵氏孤儿’一事。
‘赵氏孤儿’这个故事在后来的华夏是一个流传面很广的故事,古代就有很多文艺作品有涉及,现代社会又有影视剧。就算不知道故事大概,也至少听说过‘赵氏孤儿’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