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和桌子有一定距离,加之他看不见,在手还没碰触到水杯时,就猛然翻下床。
只听得轰隆一声。
“霍尧!”沉希惊道,“你乱动什么!”
她赶忙找护工将他抬起来,男人病中好些天,腿伤加之眼伤没法洗澡,沉希搀扶他时闻到一股味道。
于是不自觉露出一丝嫌弃,头也往旁边偏。
眼瞎的人其他感官格外灵敏。
霍尧后脊一僵。
“你走吧。”他紧呡着唇。
沉希愣住:“什么?”
霍尧挥开她手:“我他妈让你走,没听见吗?” 她踉跄了下,声音也冷了:“霍尧你别后悔。”
都是宠大的,沉希还没受过任何人的气。
当即便甩脸走了。
几个护工将霍尧往床上抬的时候,还在絮叨让他小心点,她们就在门外,有什么叫就行。
话虽如此,但明显有嫌他麻烦的意思。
霍尧咬紧下颌,将桌子上的东西狠狠砸墙上。
“滚出去!”
这几天他戾气愈重,护工们都很怕他,纷纷出去了。
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一个人。
霍尧如同一具干尸躺在床上。
日光照在他瘦削的脸上,昔日觥筹交错,高朋满桌的画面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别人弓身哈腰叫他霍二公子,他坐在吧台中央,喝着姑娘们递来的酒,对方战战兢兢,得他漫不经心一笑。
如今这些记忆仿佛在大肆嘲笑他。
做惯了人上人,何曾想过有做狗的一天。
他咬紧牙,纱布包住的眼睛骤然泛起水雾。
突然,一根吸管触上他的嘴唇。
她轻声道:“喝水吗?”
霍尧听出了是谁,哑声道:“你来干什么?”
“下班得空来看看你呗。”
连织将吸管要塞进他嘴里,他却偏过头,嘴唇呡得僵直。
他在闹脾气。
自连织那晚以加班理由拒绝他之后,霍尧便再没给她找过她,这人残归残自尊心贼重。
“霍尧我不欠你什么。”连织道,“我需要上班,还需要考试,我也很忙。”
她话里理直气壮,霍尧冷冷哼了声。
但这次探过来的吸管,他却没拒绝。
喂他喝完水,连织将他扶起来坐在床上,同时给他身后颠了个枕头。
主治医生和护士这时候却来了,定下手术就在明天上午,术后如果有可视光源,证明有恢复的可能性,如果没有
“成功的概率在5o%五十左右,还望家属和病人做好心理准备。”
5o%
这个概率在如今达的医学上可一点都不高。 医生出门后,整个病房都显得很沉默,霍尧转头盯着虚空,但脸色明显沉重。
连织心里幸灾乐祸,希望他成瞎子。
但面上却没显。
病房里有水果,她拿着小刀慢慢开始削,霍尧听见身后她的声音。
“我十岁那年感染过水痘,高烧不退。其实这病放在现在的医学来说就是几瓶吊瓶的问题。但我养父不愿意出这钱,说我本来就不是亲生的,就是个赔钱货,将我丢在阁楼自生自灭。”
她叹气道,“我当时起码烧了3天,人都糊涂了。可满脑子都是不想死,我真不想死。贱命也是命,谁不想赖活着呢,我就拿着狗碗去接外面的雨水,湿帕子敷在头上,结果烧奇迹的就这么退了。”
“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霍尧转过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语气轻松,可男人眉头已经深深蹙了起来,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是种什么日子。
他知道她是孤儿,但这两个字延展出来的生活,简直和他不在一个世界。
霍尧道:“你还挺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