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绛朝着询春挤眉弄眼,奈何询春不解他意,他便只好捂着鼻子倚到车壁上呆,心说观御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无趣,从来都不喜欢热闹,就连让人多看几眼都不愿意。
他记得观御年纪尚小时,只要长生殿里来了外人观御便紧绷着身子,如临大敌似的。直到那些人离开,观御才放松下来,而后逮着他一顿薅,有时心情极差时还会将脸埋进他柔软的毛里,躺着躺着便枕在他的肚皮睡着了。
想起幼时的事,涟绛忍不住转头瞪了观御一眼。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会长成现在这样,成日绷着一张脸也就罢了,心眼还贼坏,一点都不可爱。
观御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心觉莫名其妙,但一时半会儿想不通几时招惹了他,便只好稍稍偏脸,避开他的目光。
羽族世代居于桃山,并立下规矩任何车舆不得上山,不得惊扰山中生灵,云车便在山脚停下。
“观御,”掀开车帘走出云车时,涟绛伸出一指轻轻勾了下他的腰带,“这个给你。”
观御回头,见他指尖捏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想是方才自己在车里捣鼓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他将净尘珠塞进观御腰带里,怕掉出来还伸手拍了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偶尔笑一笑。这天底下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总得有一样是能让你开心的。”
观御微怔,珠子硌在腰间的触感格外明显。
涟绛轻扯着他的衣袖凑近了些,微仰起头十分认真地说:“方才询春说这种珠子可以净浊气辟邪煞,我便将它给你。希望以后,百妖不近你身,诸邪不扰你心,世间三千浊不乱你心绪。”
头顶的日光倾泻而下,洒落进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细碎却灼目。
观御仓促移开视线,心里的海无风起涟漪。
询春搭手站在一侧,虽背过身不去参与,但听到涟绛说的那些话时眼底不禁漫上笑意。他缓缓摇头,再抬头时嘴角噙着的笑意消失不见,只静静看向不远处的人。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那人侧目回望,青面獠牙的面具将他的脸彻底挡住。
“二殿下,二殿下?”涟绛探头,喊了两遍才唤回他的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空无一人,不禁有些纳闷,“你刚才在看谁啊?”
询春又恢复那副处事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笑道:“方才见你将净尘珠给兄长,便想起些旧事来,这才了会儿呆。”
涟绛点头,彼时他尚不明白为何有的人想起旧事来会像是陷入一场梦境,难以脱身。
“时候也不早了,小止到这时都还未来,许是不会来了,”询春掩唇轻咳,“兄长,我们先上去吧。”
涟绛接过披风帮询春披上,这才知晓止戈原也是要来的,难免有些不悦:“他也太贪玩了些,待会儿若是两族族长问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是止戈看不起他们不肯前来,白丢天界的脸。”
询春:“他年纪小,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还请小公子莫怪。”
涟绛张嘴,正想说年纪小不是惹是生非的理由,观御先将剑鞘抵上他的后腰,将他往前面推了推:“进去再说。”
“你别老用你这剑顶我,冷死了!”涟绛推开承妄剑,语气有些愤愤,“你是没长手没长嘴吗?非得用它。”
边上三三两两前来赴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来,瞧见承妄剑时眼神一亮,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他们多是狼族与羽族的族人,少有人见过身份如此显赫的天神,是以难免有些激动,行过礼后竟不知礼数地攀谈起来,都巴望着能得太子赏识,自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人总是爱凑热闹的。哪儿围着的人多,其他人饶是再不在意也不禁好奇地围拢过来,凑着耳朵瞪着眼睛盼着听见些新奇的事。
涟绛与询春被挤到一边,只好抱袖干巴巴地等着。
观御安静站在人群中央,夹杂着一丝无奈的目光掠过他们最后落在涟绛身上。偏偏那些人一个两个都被豪情壮志冲昏了头,观御不说话,他们便滔滔不绝,从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三界的大事,势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兄长并非掌神职之人,他从来不会过问挑选神官之事,”询春轻叹一气,“他们这般在他面前摆弄只会适得其反。”
涟绛看着身陷窘境的观御笑弯了眼,问:“那神职是谁管着?”
询春心觉不妙,但还是如实道:“神官三年一选,五年一换,这闲职如今是我这闲人担着。”
涟绛偏头,脸上的笑意格外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