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命格奇特”一说,浅离攸考问过钟离,而据钟离所言,他所指正是他的魂魄原不属此世,乃是带着记忆转世而来之事。
除此之外,浅离攸也发现钟离乃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想他前世在宫廷的尔虞我诈之中活了三十年,几乎颠覆了一个王朝,就算称不上学富五车,也可说是少有人能匹敌,然而相比钟离,他却只能望其项背。除了学识,钟离更是身怀高深的武功与医术,甚至于易容之法,亦是钟离相授。
基于这种种,不管钟离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浅离攸依然还是拜了他为师。浅离攸很清楚,要想掌握自己的命运,离开皇宫,若没有钟离的帮助,几乎是不可能的。而钟离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三年之内钟离教导他学识武功,告诉他当今天下大势。那时,是他初次听闻彼时刚登基不过一年的岚宇帝君夜君曦之名。
钟离闻言瞥了他一眼,浅离攸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泪痣之上,当下心中了然——也对,他差些就忘了,钟离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看过他易容前真容的人。虽然当年还仅仅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可这与生俱来的朱砂泪却是不会改变的。径自低头思索的浅离攸未曾发觉,对方的清冷的目光之中带着些异样的神采。
不多时,钟离自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细颈瓶,倒出一颗珍珠般莹白的药丸冷冷道:“吃了它。”
浅离攸将那药丸接过来,却并不急着入口。惑人的眸子细细打量着手中香气袭人的药丸,只问道:“暝说引鸩无药可解,唯有得到嘲凤才有一线生机。”
钟离闻言冷冷一笑:“照脉象看的确是中了引鸩之象,不过那已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了。引鸩已解,你只是身子虚弱了些,这药是给你补身的。”
“引鸩已解?!”浅离攸听闻这四个字,不由地轻声惊呼。黑曜石一般的眸中透出惊异的神色。这怎么可能呢?虽说现下身体是好似无甚大碍的模样,可早先身体冰凉失去意识也绝非他自己的臆想……
钟离见他惊讶万分的模样,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为师早就说过你命格奇特,就连唯有狼犀祭司可解的剧毒引鸩加之于身也只让你昏睡几个时辰罢了。”
浅离攸听了钟离此话却紧皱起眉心,不赞同地望向钟离:“我只是灵魂不属此世罢了,这身体确实乃血肉之躯,与旁人有何不同?你可万莫诓骗与我。”
钟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语中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你急着传书予为师,不就是想要为师助你防备那个名叫‘暝’的神医?如今为师来了,你倒开始不信了。”
浅离攸不置可否。的确,当初发现暝有些异样之后,他便立即传书予钟离。暝乃神医,武功又高深莫测,加之那些身形诡异的黑衣人,浅离攸想来想去,唯有钟离在侧才可以防万一。奈何钟离云游四海,连云雀也无法快速地找到他的下落,二十几日过去,他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今日这人却在半夜找上门来。
浅离攸望着手中的药丸许久,最终还是将它放入口中。馨香的气味漫延开来,带着一丝温热直入肺腑,不过片刻已经香汗淋漓。
钟离的药,向来是好的。只是他先得了钟离,后又有了暝,于是便不再研究药理,终究只是个门外汉而已。待到当初青弘中毒昏迷,他才发觉药理一事着实重要,看来他须重拾医术好好钻研才是。
“你且好好休养,不多时便可痊愈了。有何事着云雀传书予我便可。为师要在岚宇帝都暂住一阵。”钟离语毕也不等浅离攸反应便如同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浅离攸在床上坐了半晌,望着方才被钟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弄昏的青月逐渐有清醒之势,这才准备和衣躺下,只是,一阵如同锐器在木板上搔刮的恼人之声却忽然从门外传来。
浅离攸皱了皱眉,青月却忽然抬起头来,揉了揉不知为何而酸涩的双眼,喃喃道:“是哪里来的野猫么?”边说边起身往门口走去,想要将恼人的东西赶走。
野猫?浅离攸蹙了蹙眉,并不在意,转身便想躺下。
然而,今夜是注定的无眠之夜,青月的低声惊呼令浅离攸不得已披衣下床,掌灯往外走去。
“这……这是何物?”青月的惊慌溢于言表,见主子披衣起来,慌乱的目光扫过来,“主子……这……”
幽暗的烛光之下,浅离攸远远看见那一团毛绒绒地物体,只蹙着眉道:“猫?”还未等他凑近看个清楚,那毛团便纵身一跃,直直地扑入浅离攸的怀中。
电光火石之间,浅离攸看清楚了那东西的长相——两掌大小,浑身淡青色的长毛,形状似猫,然而却有两颗自上而下的生长的獠牙,给原本万分可爱的小东西蒙上了一层杀意。莫名地,一股熟悉的感觉袭上浅离攸的心头。
然而,还不待浅离攸去分辨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这只身带“杀意”的奇异小兽便开始可着劲儿在他怀中蹭个不停,更是亲昵地伸出舌舔着他的手指,期间发出类似猫咪的轻叫,而长长的尾巴则绕在他的小臂之上,仿佛受了主人冷落的宠物,正向主人讨要怜爱。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青月还处在惊吓之中,然而看着小东西竟然对主子如此亲昵,心中的恐惧倒也去了一半,瞪着双眸打量着霸占了主子怀抱的小兽,大着胆子想要伸手去摸那看起来触感极佳的绒毛。
“吼~”猫儿忽然转头一声低吼,又将试图抚摸它的青月吓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