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成和张鹏,平日里喝的就是那种掺水的假酒。今日柴叔拿出来的这一坛,可是货真价实,不掺水的纯酿沈府高粱酒啊。这一坛就是整整十五两银子,如何让他俩人不陶醉?
当下俩人也顾不得矜持和长辈的威严了,每人取了一只粗碗,哗啦啦的倒上大半碗。贼笑着对视一眼,然后又将碗端起来放到鼻子下面深深的嗅了一口,这才轻轻一碰:“亲家公,干!”说完俩人便仰起头,一口气将半碗酒干了个底朝天。
柴叔笑呵呵的看着这俩人,虽然这俩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庄户汉子,和他年轻的时候结交的那些绿林好汉比起来相差太远。可一来,这俩人都是在南北两庄极有影响力的人,而自己和九少爷要在萧家庄生根落户,正要多多仰仗俩人。二来,俩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且性子又豪爽,也颇对他的胃口。因此,等俩人干了一碗酒之后,他便频频举着筷子,给俩人布菜,天南地北的吃喝起来。
沈慎卿将萧母和秀荷,还有秀荷的母亲、萧惠涛等人请上桌之后,自己也坐下来拿起筷子准备用晚饭,结果眼光一瞟之下,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不由奇怪的问道:
“咦,萧姑娘呢?为何不见她来用饭?”
他这一说,众人的注意力也暂时从那可口的菜肴上面离开。四下一打量,果真不见萧惠欢的影子。萧母当即出声叫唤了两声:
“欢儿?欢儿?用饭了!”叫了半晌,却没有人回应,不由皱眉自语道:“奇怪,这孩子平素不这样的啊……”说着就想起身出去找萧惠欢。沈慎卿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对萧母道:
“婶子您还是坐着用饭吧,慎卿去寻一寻萧姑娘,她兴许是到院外去了……”
等沈慎卿出了正屋,轻轻呼唤着‘萧姑娘’的时候,萧母还摇着头问道:“这乌漆麻黑的,她跑到院外去做甚……”
沈慎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见到萧惠欢的人。心中也有些奇怪,心说莫非真的跑到院外去了么?于是又想去院子外面寻找,可是走到院门处,却见那院门依然是从里面反扣的,也就是说萧姑娘还在这院子里,那她能跑到哪儿去了呢?
院子里没人,那就只可能是在房间里了。心中虽然奇怪,沈慎卿依然开始逐个房间逐个房间的找寻起来。他先看了堆放杂物的那个房间,里面没人;于是又跑到柴叔的房间,却依然没有人。剩下的两个房间,一个是沈慎卿自己的书房,一个是他的卧房。沈慎卿心想,莫非萧姑娘跑到我书房去看书了?这样想着,又跑去书房一看,还是没见着人。这下子沈慎卿吃惊了:
她……她……她不会跑到我的卧房去了吧?
这样一想,沈慎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年代可不像后世那样开放,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孩子跑进一个同样尚未婚配的男子卧房当中,特别是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那是相当惊世骇俗的……
心中暗暗祈祷着,沈慎卿轻轻的推开了自己卧房的木门。借着手中举着的烛台,沈慎卿清楚的看见,躺在他那张卧榻之上的,不是萧惠欢还是何人?这一惊,沈慎卿险些连手中的烛台都打翻了,呐呐着叫道:
“萧姑娘,你……你为何睡在我的床榻之上……”
卷一翩然而至一声尖叫
一声尖叫
萧惠欢从正屋里出来之后。脑袋就一直昏昏沉沉,心中烦躁不安,还堵得厉害。当下,她也顾不得欣赏一下沈家老九布置出来的宅子了,只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走到离正屋最远的那一间房间,萧惠欢推门走了进去。见那里面甚是简陋,也没有堆积什么书。便和衣在那床榻之上躺了下来……
在她看来,这定然是柴叔的房间。哪儿有主人房离正屋那么远的,这房间里又没什么书,而萧惠欢已经知道,沈慎卿是饱读诗书的,这样的人,房里肯定有不少书籍的。她不知道,人家沈老九还有一间独立的书房就在隔壁……
和衣躺下之后,萧惠欢很快就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过去。应该说,她这并不算是昏睡,而是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那是一种像是梦境,又像是身临其境的诡异感觉。这种境界,萧惠欢之前已经经历了三四次,那就是……她又看到了今年的天灾: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要燃烧起来。旱地里的泥土已经干燥得轻轻一踹就成了粉末,水田则干得龟裂开一道道两三尺宽的裂缝。这样的旱情,比前年的那一次大旱还要严重十倍。田间地头的青草早已被炙烤成了干枯的败草,原本应该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还在七八月份,树叶便已经如同寒冬来临一般,一片片的枯萎掉落下来……
梦境里,萧惠欢就在这样的炙热的天气里。独自一人走在一条荒凉的大道上,她本来是跟着爹娘和大哥大嫂等人,往苏南郡那边逃荒的。却在洪武县境内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的灰尘比后世的沙尘暴还要厉害。等这一阵大风过去,身边就再没有其他亲人了……
天气如此炎热,她身上却并没有流什么汗水。不是她的体质好,而是她体内已经没有多少水分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或许她也会成为那些倒毙路边的尸身当中的一员。就在梦境里的萧惠欢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数十个彪悍的骑士就出现在她面前。这些骑士的脸,在萧惠欢的梦境里根本就看不真切。只见他们一个个袒胸露乳,身上的皮肤被烈日炙烤成了古铜色,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裂,让萧惠欢一阵阵的恶心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