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顿时涌起一股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天啊,她是有多缺心眼,才妄想过来偷窥顾成殊和路微重逢的场面?再说她又有什么资格,偷偷摸摸对他们两人见面暗怀不满呢?
幸好,只一瞬间,顾成殊的目光便从叶深深的脸上滑过,看向孙健,甚至还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两人握手寒暄,诚意十足地回忆了一番上一次见面的情景,感叹好久不见十分想念,然后才走到沙发边落座。
叶深深悄悄地挪了挪身子,希望能在沈暨的遮掩下,躲到点心柜的后面。在叶深深看来,这里理应是个死角,可她总感觉顾成殊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自己身上。但每次她借着端饮料的动作偷偷地观察顾成殊时,却总发现他只是在和孙健说话,所以角度看起来似乎在朝着她似的。
真是自作多情啊自作多情,叶深深不由得更加鄙视自己,好吧,明明是自己说过要和他断绝所有关系的,
他现在迅速地如自己所愿分了手,这明明是件好事,为什么还要升起这种怨妇心思啊!
这种渣男能摆脱就摆脱,说了没有私人关系了,应该就没有了啊!
叶深深还在发呆,侍者端了香槟过来,大家都取了一杯,唯有路微手中是一杯果汁。
孙健指指路微的杯子,解释说:“微微怀孕了,就以果汁代酒吧,成殊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我其实不赞成勉强女孩子喝酒,尤其是不会喝的人。”顾成殊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了叶深深一下。
叶深深埋头对付手中的葡萄,听到“不会喝酒”四个字时,手指颤了颤,那颗葡萄顿时被捏得喷出一股葡萄汁。
幸好没人理会角落里的她,只听顾成殊又说:“那么,我倒要先恭喜二位了。”
孙健笑了笑,把杯中酒喝干了,说:“是啊,挺好的,我妈早就盼着抱孙子了。”
孙母也笑道:“当初你们相亲时,我一看微微就是好生养的。以后你主外,微微主内,咱在国外多生几个孩子,我这么多年操劳,可算能安享晚年了。”
路微脸上挂着的笑容本就僵硬,此时终于消失不见,只摸了摸肚子别开了脸。
旁边路夫人笑了笑,说:“那是啊,多生几个。”
一群人正在喜气洋洋,却听路微出了声,冷然说:“不多生了,就这一个足够了。”
大家听到她忽然这样说,正热切的谈话顿时哑了下去,面面相觑
。
路微略略提高了点声音,说道:“我已经托人去圣马丁找关系了,想趁着年轻,再去那边进修提升一下,这几年我没空儿再生了。”
孙母顿时愣住了,和孙健对望了一眼,问:“什么圣马丁?”
“就是圣马丁中央学院。我想继续去进修服装设计,把以前没有珍惜的好好再捡起来,我……我想坚持一下自己的事业。”
孙健的脸顿时沉了下来,脸上那一团和气不见了。
“你这孩子,真是爱开玩笑。”孙母当然不会在宾客面前翻脸,只压抑着声音,强笑道,“结了婚后,家庭就是你的事业。你难道就忍心看着阿健一个人为这个家忙碌,你为人妻为人母的,却丢下老公、孩子一个人去进修?”
路微倔强地微抬下巴,深吸一口气,说:“我对自己的将来,有自己的打算,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左右我。”
“微微!”孙健皱眉打断路微的话,“孩子生下来后,你这个当妈的总得照顾吧,难道你想全让保姆来带?”
路微一脸不服,正想说什么,孙健又压低声音:“事业?你有什么事业?就你在方圣杰工作室搞出的那一堆丢脸的破事,亏我托人给你安排进了Element。c,结果你还不是灰溜溜回来了,对我们家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虽克制地压低了声音,但站在一旁的顾成殊却都听到了。这个孙健看着和和气气的,说起话来字字诛
心,句句都掐在路微的死穴上,甚至毫不顾忌外人。有其母必有其子,路微在这个家里,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简直可以想象。
顾成殊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手中精致的高脚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微脸色惨白,这么骄傲又这么张扬的一个人,如今竟只能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路霖和路夫人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模样,也只能各自沉默。毕竟,当初青鸟面临破产时,是孙家帮的忙,路微嫁给孙健甚至是高攀了,他们毫无话语权。
路微的弟弟路宏还在玩着手机,对面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毫不在意。
眼看场面难看,孙健又压低声音,悻悻道:“行了吧,当着客人的面,你别把气氛搞这么僵,自己一边好好想想去。”
一贯傲气的路微,被如此面斥,终于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强忍住呜咽,快步离开了包厢。
酒会顿时一片安静。路夫人转身想追上去,把自己的女儿哄回来,谁知孙母却拉住了她的手,说:“阿雪啊,来,我们聊聊以后微微坐月子的事情,你说是在国内还是意大利好呢?”
路夫人无奈,只能勉强赔着笑,和她走到另一边商量去了。
孙健则对顾成殊笑道:“唉,我这人就是这样。我爸早逝,我和我妈相依为命撑着这个家,无法容忍任何人对我妈说重话。微微也是,怀孕后挺麻烦的,动不动就情绪激动,还时不时
去孕吐一下,没事。待会儿她回来了,让酒店给她加碗清淡点的粥。”
“哎哟,别看阿健不声不响的,其实心里可疼老婆了,一看就知道。”七姑八婆们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笑着。
沈暨看看被孙母拉走的路夫人,又看看木然地站在原处的路霖,再看看还在玩手机的路宏,有点担忧地转向叶深深,向她猛使眼色。
叶深深想置身事外,当作没看见沈暨的眼神,但看看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想想自己和母亲以前的遭遇,又觉得凄凉,最终只能站起身,走了出去。
叶深深到洗手间晃了一圈,没看到路微,有点诧异,便又走回来,问包厢外的服务员:“请问看到刚刚出来的那位小姐了吗?”
“哦,她好像下楼了。”服务员说。
叶深深向下看了看,无奈地下去在大堂里又晃了一圈。在走到落地窗边时,她看到路微正在外面,一边抬手捂住自己哭泣的脸,一边走得飞快,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叶深深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酒店大门,跟上了路微。
尾随着路微,她在心里莫名感叹。今天真是“圣母”的一天啊。她原谅了背叛自己的孔雀,现在又要来关心、同情迫害过自己的路微,真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想到路微以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叶深深觉得真不想理会她,可是,看着她现在的凄惨模样,看着她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边哭着抚摸自己小腹的模样,叶深深又觉得心酸。她仿佛看到了母亲当年怀着自己时,那被丈夫遗弃、被亲戚奚落的模样。
所以,叶深深怀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一直跟了路微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