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四十里外,山顶露台,南相故地。
因为刚才被拦路耽搁,余淮生一行人到达位于山顶的南相故地时已是正午,艳阳高照,轿车没办法直接开到古宅门口,只能暂时停到露台口,需要再攀爬一段陡峭的石梯。
“余兄,你在看什么?”蔺家主将车停好,见余淮生站到山峭处往远方眺望。
“你说的疗养院就是那里吗?”余淮生手指远方一处,在一片绿潮如海的山林间,一栋白色的建筑若隐若现,也不知荒废了多久,整栋白色的建筑看起来特别的孤寂。
“应该是吧,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能有这么大一栋房子,用脚趾都能猜得到,不是疗养院还能是什么”蔺家主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余淮生的猜测。
“你确定那是一家疗养院?”一梅师伯也参与到余淮生与蔺家主的话题中来。
“是有什么问题吗,师伯”余淮生问。
“也没什么问题,我倒是不懂风水,只是觉得这疗养院上灰下白的,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晦气”一梅师伯用手肘轻轻拐了一下旁边的蔺家主:“我说蔺家主,你们南相是怎么想的,让人在这儿随意修建都算了,还整得跟个墓地一样,啧啧啧!”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我哪里知道,一梅先生要是真感兴趣,等从这里回去以后可以去问问我航叔,他应该知晓一二”蔺家主一脸黑线,压根不愿就此事与一梅师伯过多探讨,因为他知晓,这老小孩嘴巴里面鲜少能听见好听的语句,典型的刀子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豆腐心。
“是呀,师伯,要不我们先上去吧,你看这会儿这个太阳,真是太毒辣了,一会儿就能把你白白嫩嫩的皮肤给晒黑”余淮生知道一梅师伯很在意自己的肤色,所以开口打趣,这招果然管用,一梅师伯眯着眼睛看向头顶火辣的烈日,立马转身,朝着石梯大步走去,余淮生与蔺家主也赶紧跟上。
鹅卵石做的石梯不算长,但特别陡峭,常年无人打理,石梯表面青苔密布,四周半人高的杂草丛生,再加上今日温度格外的高,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余淮生感觉背上的衣衫全部湿透了。
随着石梯走完,眼前的风景渐渐明朗,一座古色古香的气派大宅出现在三人面前,古朴的大门,除了多出来的那个石狮子,其他的布局装饰与身在镇江的南门大院可谓是一比一复刻。
“你们的老家主还真是个念旧的人”一梅师伯感叹道。
“现在的南门大院是按照古宅的模样复制的,当初本来也准备将镇宅石狮搬过去,无奈太大太重,后来便放弃了”一旁的蔺家主扮演着专业的导游角色,无论一梅师伯说什么,蔺家主都会跟在其身后好好解释一番。
“谁?”一梅师伯耳廓一动,猛地看向身后一处密林。
一梅师伯大喝一声,打断了还在叨叨介绍故地的蔺家主,蔺家主同样厉色看向密林,以迅猛之势抬起右手,长袖衣衫下,赫然出现一把制动袖珍射筒出现,射筒上拉出一根银丝线连着无名指上的宝石戒指,蔺家主用力握拳,宝石戒指拉扯银丝线,激活制动射筒上的机关,一枚比绣花针粗不了太多的射箭从射筒中弹出,咻咻飞入密林。
“怪不得这么热的天,蔺家主仍会穿个长袖,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耍帅呢,看来是做了周全的准备,这南相小郎君,一定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余淮生心想,虽然并未觉有何异常,但一梅师伯绝不会无风起浪,于是,余淮生警惕地看向不远处的,密林。
被蔺家主突然攻击的密林除了有风吹的痕迹外,仿佛没有其他变化,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本来安静的密林草丛开始沙沙作响,仿佛一个庞然大物要破林而出,余淮生三人不由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每个人脸色都非常紧张。
“现在是新中国,你知不知道,暗箭伤人是违法的!”还未见人,便先闻声,一个有些含糊的卷舌口音从密林中响起,是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听口音,像是来自云南方向。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给老娘滚出来!”找到莫名压迫感的正主了,一梅师伯双手叉腰,大喝道。
“你要是举个这么重的东西,我看你能不能滚起来,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声音越来越清晰,声音的主人口音很重,有些口齿不清,余淮生只能听懂七八分,但是傻子都能听出,对方是在同一梅师伯吵嘴。
随着含糊女声话落,一梅师伯还未来得及反击,密林最外面那层杂草被踩踏掀开,一个小巧少女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少女个子小巧,身材干扁,皮肤黝黑,普通的五官颇具异域风情,一头又长又黑又卷的长被一朵鲜红色蝴蝶结圈高高束于头顶,浓密的头像是盛开的向日葵般洒落在少女身后,少女一身五彩斑斓的蜡染民族服饰,与身后的绿色密林相互衬托,特别和谐。
“妈呀,她是怎么做到的?”余淮生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卷少女,不由得惊呼感叹。
也不怪余淮生大惊小怪,连一旁见多识广的一梅师伯与蔺家主都是一副夸张模样,蔺家主更是张大了嘴巴。
一是荒山野岭,南相还设了限制,出现个异族少女已经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了。
二是少女口齿不清的原因竟是少女口中含着那枚蔺家主射出的射箭,蔺家主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把袖珍射筒的威力,要是距离够近,射死一头牛都完全不在话下,但面前这名卷少女竟然用嘴给接了下来。
第三点更为夸张,少女肩上扛着一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被蔺家主操纵山神符才能甩飞的那尊石狮,少女身上并无灵力波动,可想而知,她是硬生生徒手拿起的。
“噗”少女一口吐掉含着的射箭,舔了舔嘴唇,有些嫌弃,然后将肩上扛起的石狮一并丢到旁边,庞然大物落地,激起千层灰,压扁了四周的杂草,出巨大的响声,完事,少女还不忘抖抖身上的灰,很轻松,就像随意丢掉一只小猫小狗一样。
“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将这大玩具给你们送过来,你们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偷袭我,要不是本姑娘身手够矫捷,今天怕是就要命丧于此了”无视余淮生三人惊讶的目光,卷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蹦蹦跳跳地来到蔺家主身前,佯装生气,嘟着嘴巴说道:“特别是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下起手来如此心狠手辣,你都不看看那草丛里边儿是什么,你就暗箭伤人”
“你到底是谁,你来我南相故地做什么?”虽然卷少女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模样,但是正常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蔺家主记得,在疗养院事件后南相长老一致决定,将故地周边十公里都下了禁制,一般人一旦靠近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下意识地离去,所以,眼前这名少女,一定是带着某种预谋而来。
“我叫小荣子,是云南芒市九佘山巫蛊族人”面对蔺家主的敌意,叫小荣子的卷少女不以为意,反而笑笑,看似很友好的模样。
“这是我南相重地,你来此有何目的?”蔺家主又问,双手背背,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张符箓,以备不时之需。
“我是来找我夫君的”小荣子眨巴着眼睛,目光很真诚。
“你夫君?”蔺家主打量一番眼前的卷少女,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说什么来这荒山野岭找夫君,嘴上不说,蔺家主打心里不相信:“谁是你夫君?”
“他!”小荣子咧嘴一笑,手指余淮生,龇着一口洁白的牙齿转过身来,甜甜地唤:“夫君”
“谁是你夫君呀,你认错人了吧!”这回换余淮生懵逼了,他很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这个叫小荣子的卷少女,伴随小荣子的指证,一梅师伯和蔺家主同时转头看向余淮生,任由余淮生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仍能看出一梅师伯与蔺家主眼中的狐疑。
“余淮生,怎么回事?”说话的是一梅师伯,她直呼余淮生全名,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位小师侄。
自来到镇江后,先是化形一族的预言,再是蔺家主的六爻算卦,都明摆着意指余淮生命里暗藏情劫,而且这样的情劫大概率还会要了余淮生的小命,可当一梅师伯询问余淮生时,余淮生再三否认自己谈恋爱,搞半天余淮生根本不是谈恋爱,而是背着自己结了婚,还找了这么个稀奇古怪力大如牛的异族丫头片子。
“师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第一次有人跑出来乱认老公,余淮生也是欲哭无泪,关键余淮生看着一梅师伯看自己的表情,怎么都有点不信任的成分在里边儿。
“他说他不认识你,你莫名地跑出来,逮着一个男人就说他是你老公,你要是不能证明你说的话,小姑娘,我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见余淮生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一梅师伯转头看向小荣子,语气犀利,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
“他叫余淮生,贵州通河人,孤儿,今年二十七岁半,冬天生的,个子比我高一个头,差不多就一米八差点,师傅外号张天师,是在余淮生六岁时收留了他,对不对?”小荣子扬起脑袋,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见小荣子说得是一点不错,一梅师伯转头看向余淮生,挑眉,眼中蕴含怒气,看来今天余淮生要是不说清楚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