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拉斐尔压低了声音,头一次用极度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尤里乌斯。
尤里乌斯平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两只手交叉在面前,神态如平时一样镇定冷静,带有过度理智的优雅美感,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足够令每一个听见的人目瞪口呆,继而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
“按照你的年纪来说,你和费兰特展出那种关系我可以理解,”尤里乌斯用学术研究般的语气娓娓道来,“但以你的身份来说,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关系,他担负着你的安全,手里还握着仲裁局这股力量,混杂了情感的利益纽带就不再纯粹可信,这会成为你身边的隐患。”
拉斐尔皱了皱眉,不管从什么角度,他都不太想和尤里乌斯谈论这个话题,上次他们谈论这个问题的后果还历历在目,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再度开启话题的时间。
而且……他到底为什么要和尤里乌斯谈论自己的……“情人”问题?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他不会成为隐患。”最终,拉斐尔为了杀死这个话题,简略地回答。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尤里乌斯满意,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平静地说:“但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拉斐尔都快被尤里乌斯气笑了,他觉得今天的尤里乌斯简直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开始就表现得异常莫名其妙:“那你告诉我你设想的最好选择是什么?我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征求你的意见老师。”
他讽刺般地在末尾添加了一个久违的称呼。
这个称呼令八风不动的秘书长睫毛一颤,男人抬起眼皮,深紫的眼睛雾沉沉一片,看不清任何情绪。
“最好的选择,你需要一个平衡,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让他保持对你的敬畏,知道你可以随时放弃他,让他知道他拥有的一切必须来自你的施舍,而你随时可以拿回这一切。”
他的话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和之前每一次教导拉斐尔一样,都不过是最为基础的理论教学。
“哦,平衡,”拉斐尔点点头,有种莫大的荒谬感,“听起来你打算给我介绍一位情人。”
“是的,”尤里乌斯坦白地承认了,不等拉斐尔有任何表示时,波提亚的大家长从餐桌上倾身过来,两双紫色的眼睛隔着极近的距离凝视,“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直白地撕掉了他们之间垂悬已久的帘幕,将彼此早就心知肚明的东西摆在了台前。
这是比上一次的亲吻更加不可逃避东西。
亲吻可以说是意外,可以说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可以被轻易地遗忘、抛之脑后,可以当成一个错误轻巧地抹去。
但是他们从来都对说出口的话语慎重以待。
拉斐尔浑身都绷紧了,他抓着餐叉,努力压平语调,不让自己爆出愤怒的呵斥:“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尤里乌斯不合时宜地有了想笑的感觉,他想起他昨天也是这么对那个女孩说的,一模一样的话,而对方怎么回应的来着?
“我很清醒。”尤里乌斯觉得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段对话真是太耳熟了,就连对话的人物都透着一种滑稽喜剧似的喜感。
“作为教皇,你应当保持身心的洁净,但是作为俗世的君主,你应当采用任何手段巩固你的统治,这不过是常见手段的一种你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不是吗?而我的确是你最好的选择。”
尤里乌斯垂下眼皮,镜片后的眼眸狭长锐利,但当他刻意垂下眼睛遮住那种锋利后,过分强势的逼迫感就前所未有地削弱了:“我手里是对叙拉古半岛有着无与伦比号召力的波提亚家族,整个教皇国的行政权也在我手里你看,我对你是多么重要,你一直想掌控我,不是吗?”
拉斐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除了支持我,还能怎么样?”
尤里乌斯蓦地笑起来:“看,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让他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让他保持对你的敬畏、知道你可以随时放弃他,让他知道他拥有的一切必须来自你的施舍,而你随时可以拿回这一切。”
“亲爱的拉法,你觉得我们两个人中,是谁更依赖谁?”
尤里乌斯的声音温柔得近乎柔软,但落在拉斐尔耳中,却震荡起了恐怖的海啸。
教皇猛地握紧了餐叉,眼神瞬间阴沉得可怕,尤里乌斯毫不怀疑,如果可以的话,拉斐尔这时候一定非常想把餐叉捅进他的脖子。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无比悲哀,与此同时还有近乎扭曲的快意。
这是一个让你完全掌控我的机会,他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掌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