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温牛奶,喝过好睡觉。”他起身走向厨房,没一会儿果然端了一杯牛奶回来,“走,咱们上楼。”
到了孙凌希的房间,他随手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说:“你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孙凌希却从后面抱住他的肩,他比她高许多,所以她跳了一跳,踮着脚才揽住了他的脖子:“晚安吻都没有?”
周衍照回过身来吻她,不过轻轻触一触她的唇就放开,见她幽怨的眼神,于是捏了捏她的脸,说:“门没关。”
“又不会有人闯进来。”孙凌希撒娇,“人家等你半夜,你就这样敷衍我?”
周衍照笑了笑,走过去关房门。孙凌希记起来隔壁住的是周小萌,怕她没睡走出来撞见,又叮嘱一句:“反锁!”
周衍照把门反锁上了,走回来将她抱起,然后把她放在床上,却没有抽出胳膊,只是好整以暇地问:“反锁做什么呀?”
他的脸隔得近,孙凌希几乎可以看见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他虽然是在笑着,可是眼睛里并不见任何温柔的神情,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的心坚硬得如同金石,很少会有真实的情绪外露,任何时候几乎都不例外。她扬起脸来吻了吻他的下巴,问:“又喝酒了?”
“一点点。”周衍照漫不经心,玩弄着她散落的长发
,“谈事情哪有不喝酒的?”
“又烟又酒,你身上这气味,简直可以熏死一头骆驼。”孙凌希慢慢抚摸着他俊朗的侧脸,“去洗澡吧。”
“我还是回房间去洗。”男人突然有点意兴阑珊似的,放开手坐起来。
孙凌希揽住他的腰,温柔地问:“怎么啦?”
“你还没有三个月,又不能吃,光让我看着,哪有这么残忍的事?我还是回房去,省得难受。”
孙凌希笑得眉眼都弯起来,把他的脸扳过来又亲了一下:“真没有在外面乱来?”
周衍照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离得近,孙凌希的脸颊仿佛玉脂一般,吹弹可破。他说:“我要真乱来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孙凌希语气透着委屈,“我又管不着你……”
“喝牛奶睡觉。”周衍照把牛奶端给她,“乖,别胡思乱想的,这阵子我忙,没工夫乱来。”
他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重新到孙凌希房间里来,打开门也没有开灯,站在床边弯腰碰了碰她的眼皮,孙凌希已经睡得极沉,他退出去,关好房门。周小萌早就睡了,门也早就关上了。他想了想径直回到主卧室,从阳台上翻出去,窗外那棵树已经长得更加繁茂,他扶着树枝从横倚的粗大枝干上走过去,轻轻拉开临树的窗子,踏进窗台里。
周小萌似乎睡着了,背朝着窗子躺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他从窗台跨进来,她动都没动
。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她睡衣领口下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后颈,仿佛一只蜷缩着的天鹅。周衍照觉得自己大约是喝多了,因为他伸手摸了摸那段后颈,周小萌的声音十分冷静:“别碰我!”
周衍照索性将她从床上搂过来,低头吻她,她任由他亲吻,不过没什么反应。周衍照最生气她这样子,觉得索然无味,吻了片刻就放开她,摸出烟盒来,点上烟,靠着窗边那张桌子,问:“你真喜欢萧思致?”
“喜欢不喜欢,哥哥关心了做什么呢?”周小萌坐起来,抱着双膝,好像有些冷的样子,“我说喜欢他,哥哥只怕就要把他给弄死。他那个人,那么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说不喜欢他,哥哥也未见得信。”
“你不是说他合适吗?”
“是挺合适的。”周小萌眼波闪闪,看着周衍照,“你别害他了。”
“你都说这话了,我能不害他吗?”周衍照心情好了些似的,表情仿佛逗弄猫,“又或者,你为你的爱人做点牺牲?”
周小萌看了他几秒钟,起身将他拽倒在床上,自己翻身爬上去,解开他的睡衣扣子。一直解到腰里的时候,周衍照按住了她的手,看了她片刻,将她推开了,坐在床边又点上一支烟。
周小萌比孙凌希胆子大得多,她就站在床上,拿脚尖踢踢他的腰:“给我一支!”
周衍照没理她,她自己伸手去拿,还没有碰到
烟盒,已经被他一肘拐过来,正好击在她的膝弯上。她人往下一栽,差点没跌到床底下去,幸好被他伸手捞住了,她头顶茸茸的短发堪堪擦过床前的地板。他把她抱起来,往床上一扔,说:“别发疯了!”
周小萌被他这一扔,头撞在床头上,“咕咚”一响,差点把她眼泪都撞出来了。这时候她实在不愿意哭给他看,所以一边揉着头顶被撞的地方,一边慢慢地缩到床里面去,把头埋进枕头里。她任何声息都没有发出来,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问:“你又哭什么?”
“我就喜欢萧思致!你都要结婚了,还这样对我?”周小萌哽咽着,说不出来话,“你跟别的女人结婚,让我陪着去看婚纱……”
“你哭也没用。”周衍照狠狠地把烟拧熄了,“我又不会跟你结婚。”
周小萌把眼泪擦干了,慢慢倒露出个柔媚的笑容,起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耳垂:“那哥哥,不跟孙姐姐结婚好不好?”
周衍照侧脸看着她脸上娇媚的笑容,突然觉得心里怨怼更加狰狞,他说:“你不用做出这种样子。萧思致是吧?我看你还是对他真好,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把他怎么样,相反,我还打算好好用一用他,栽培他。”他将她拉过去,“你不就是唯恐我把他害了?你知道要怎么才能害一个人么?那就是把他捧到高处,让他以为,自己可
以呼风唤雨……”他慢慢亲吻她微凉的嘴唇,“从最高的地方跌下来,才会粉身碎骨……懂么?”
周小萌怆然地笑了笑:“我有什么不懂?哥哥当年,不就是这么收拾我的吗?”
这句话只是让周衍照顿了顿,他勾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吻:“当年你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啊,那时候哥哥装得真像。”
周衍照又顿了顿,才说:“那时候,你也装得挺像的。”
周小萌偏过头去,看着窗外的树,夜已经深了,四周都没有灯,墨色的枝叶葳蕤,像浸在夜的海里。这株树长得太茂密了,枝叶连绵遮掩住两间屋子的窗子,所以这里是周家监控器的唯一死角。如果从她的窗子翻出去,再从树上就可以去到周衍照的卧房,而不会被摄像头拍到,上次她冒险试过才敢确定。
夜风微凉,吹得树枝微微晃动,轻轻敲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恍惚还像是昨天一般,可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吧?而今生,早就支离破碎,遥不可及。她喃喃地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她又转过脸来,笑着对周衍照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说:“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不等他回答,说,“我知道你不耐烦听这些,你从小看到语文课本就头疼,我妈花了那么多时间,也没让你语文成绩好一点儿。就像那时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就喜欢跟人打架……”她语气里带了一点凄凉,“其实有时候不明白,反而好。”
周衍照仍旧没有说话,周小萌慢慢地讲述:“古时候有个叫桓温的人去打仗,路过金城,看到他年轻的时候,种在那里的柳树都已经长到十个人都抱不拢,他感叹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连树都已经这样了,何况是人呢……”她停顿了片刻,才说,“哥哥,从前的事,我们以后都不提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你能不能再骗我一次,就今天晚上,你再装一会儿,装作是当年那样喜欢我的。”
周衍照的脸色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瞧了她半晌,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会对哥哥好。”周小萌的语气很轻,像是在梦呓,“我也会装,装作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