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玉与几个士卒拾来了一些枯枝,护送队伍里的军官看着独自坐在火堆旁的临沂公主,于是将一件新披风拿出,“怀玉。”
“张将军。”萧怀玉止步。
军官命左右接过她手中的柴火,“去,楚国的夜里风大,把这个给临沂公主披上。”
“将军为什么自己不去,要让我去呢?”萧怀玉不解的看着军官。
军官将披风塞到萧怀玉手中,“你这小子,怎不开窍呢,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什么?”萧怀玉挠了挠头。
军官差点忘了,萧怀玉是应征入伍的新军,自边关而来,新征军中,多出身农家,皆是目不识丁之辈,“让你去你就去,这里不就是属你能跟东齐公主说上几句话吗。”
“哦。”萧怀玉拍了拍手,将灰尘拍尽后接过披风。
“去吧,去吧。”军官满意的挥了挥手。
萧怀玉拿着披风走到临沂公主身前,随后便将披风直接塞到了宋清瑶怀中,“张将军让我把这个给公主,说楚国夜里风大。”
“…”临沂公主先是愣了会儿,随后朝不远处的军官微笑示谢。
“萧什长的心思还真是单纯。”临沂公主看着正在认真添柴生火的萧怀玉,“在齐国,十四岁便能谈婚论嫁了。”
“是啊,十四岁。”萧怀玉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阿姊,刚满十四岁,就被父亲逼迫嫁人,只为了那丁点聘礼。
而之所以留下萧怀玉,是因为弟弟和妹妹需要人帮忙照看,以及她有力气,能够帮助父亲耕种。
“萧什长似有什么伤心的过往。”临沂公主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像我们这种人的过往,有什么好说的呢。”萧怀玉似乎不愿与临沂公主提起自己的事,内心深处的门也紧紧关闭着。
“谁都有伤心不如意之事,没有贵贱尊卑之分,也许你觉得生在皇家,受万民供养,锦衣玉食,这是是天降的福分,可是她连普通人的自由都无法奢望。”临沂公主道,“当你得到什么,就是会失去相应的,这世上是没有两全的。”
“得到…失去…”萧怀玉皱起眉头。
“萧什长进入军营,如此拼命,应该不是只为了活下来这么简单吧。”临沂公主问道。
“当然,进入军营的士卒,有谁不想建功立业呢。”萧怀玉回道。
“那么楚国军营,能够实现萧什长心中所想么?”临沂公主又问,“萧什长应该是从安州之战活下来的吧。”
这两句话,萧怀玉终于听明白了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临沂公主,忽然想起了白天彭城王提醒她的话。
“公主贵为齐国公主,是齐国最尊贵的女子,为何会想要拉拢我这种人呢?”萧怀玉将树枝折断扔进火堆之中。
“我不是说过吗,我看人从未出过差错。”临沂公主回道,“齐国可以给你一切,你所向往的,包括尊重,我能在楚国大殿上,用城池为条件,便绝无虚言。”
在楚宫大殿中与群臣力争,并用城池作为条件,以及向太尉点名护送,都不过是为了拉拢萧怀玉而做的铺垫罢了。
“我想不明白。”萧怀玉起身,“我只是楚国底层一个最普通的士兵,所得的功勋也微不足道,至于你们的皇子,是因为他受了伤恰好被我撞见,做了倒霉鬼罢了。”
“你知道上位者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临沂公主抬头问道。
萧怀玉撇头,她并不明白临沂公主所说,只得摇了摇头。
“是目光,是远见。”临沂公主道,“目光、实力、运气,这是成为王者缺一不可的东西。”
“就比如,你们都不明白我为何舍弃官家的传舍不住,而要在这个荒凉的河边过夜。”
临沂公主看着空旷的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暴露于野,“楚国不肯交人,齐楚必有一战,虽三国互有盟约,不杀来使,但是暗杀,却不在盟约之内。”
萧怀玉震惊的看着临沂公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并没有公主所说的王者目光与远见。”她道,“我所想的,就只是出人头地而已。”
“出人头地,这是天下人都想的。”临沂公主道,“你知道你自己所想无非是所求,但我却看得更多。”
“什么?”萧怀玉不解。
“拼命。”临沂公主道,“我从你的你身上看到了常人没有的刻苦,可以拿性命相拼,虽不知为了什么,但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
萧怀玉回想到这几个月进入军营的日子,为了拥有与男子一样的力量,为了在战场上活下来,她所付出的,远比正常的训练要多,手中的茧子剥了一层又一层。
“我只是,不想死而已。”萧怀玉回道,“在面对残酷的战争时,依然会害怕。”
“有时候,恐惧会迫使自己握刀。”临沂公主道,“这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只有畏惧,才能够保全,一味斗勇,结局只有死亡。”
“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是相互的,包括人。”临沂公主道。
“相互的…”萧怀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
“就像你救我,一开始是为了你自己,因为我是东齐公主,你认定我可以救你。”临沂公主解释道,“后来你并不确定我的身份,但仍选择出手,是因为我是女子,你想救女子,你应该…”
“有阿姊或者妹妹吧?”临沂公主问道。
临沂公主的话让萧怀玉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像能洞穿人的心思一般,此时的她,仿佛如一张白纸,彻底暴露于她的眼前,“你…”
“你不用太过惊讶。”临沂公主道,“等你见识到了足够多的人,遇到了足够多的事,你自然也会有聆音察理,鉴貌辨色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