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朴忙接过酒替他倒,李栩手脚勤快地把其他茶碗中的茶依葫芦画瓢地都泼了,等着他倒酒。
“二哥,这杯子可有点大,你要是喝不完我替你喝。”李栩低声笑道。
萧辰不言语,手往桌上探去,卫朴忙把杯子递到他手中,他含笑颔首,以示谢意。
“没想到咱们俩还能有坐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卫近贤笑得心无挂碍,“喝的还是赵祈的酒,这个老家伙要是知道,肯定连棺材都睡不住。”
“哦,这是为何?”萧辰执杯而问。
笑声乍停,卫近贤豁地沉下脸来,朝他道:“怎么,你还想瞒我?”
萧辰不解何意,只得不语。
旁人又皆插不上话,亭中一片静默,仅有风卷起火盆中的些许灰烬,扑到各人脚旁……
“你还是那样,”良久之后,卫近贤缓缓收回目光,垂目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还是信不过我,也罢……我以前一直不明白,我想了三年,整整三年,我才把这事想明白。”
“那日,你问伊吕伯夷,我会效仿何人?我说,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不想成人杰,但也不想做刀下鬼……”
伊吕与伯夷,萧辰未料到竟然会听到这几个人名,心中一凛,暗道:莫非爹爹背后是有人指示?
李栩只觉得这些人名似曾听过,至于其中典故,自小也许曾经看过,但也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你点头称是。你一直都比我聪明,世事也看得通透。可我就是不明白,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还是你突然变傻了,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去做这种蠢事!你图什么呢?”
说到此处,卫近贤眼中隐有泪光浮动,持杯的手抖得厉害,酒在杯中发颤,他凑到嘴边,饮了一大口,咽下后又道:“萧兄,你且先等等,这酒终究是赵祈给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毒没毒,要是过会儿我没事,你再喝!”
“爹!”卫朴闻言悚然一惊,慌忙先夺下卫近贤的杯子:“这酒有毒!你怎么不早说?”
卫近贤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再把杯子拿回来:“我也没说一定有毒啊,你嚷嚷什么……”
他正说着,便看见萧辰亦饮了一口,顿时怔了一下:“你不怕有毒?”
“我像是怕死的人么?”萧辰淡淡回道。
“哈哈哈……”闻言,卫近贤大笑起来,“是是,是我忘了,你萧云卿连腰斩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一杯毒酒。”说罢,他一仰脖竟然一气把酒全都喝了,然后接着笑道,“你放心,这仇我已经替你报了!虽然迟是迟了些,可总算没让那老家伙好过。”
“报仇?”
萧辰越来越听不懂。
卫近贤正欲说话,在旁的卫朴却插口道:“爹爹,光喝酒只怕伤胃,不如再吃点下酒菜如何?再说此间风冷……”
他这啰啰嗦嗦的话未说完,便被卫近贤打断:“没规矩,我在与都督说话,你插什么话。”又朝萧辰笑道,“这是犬子,管教无方,见笑了。”
萧辰心知卫朴是怕卫近贤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故而只是淡淡一笑:“无妨。”
卫朴张口欲言,卫近贤则不耐烦地挥着手,把卫朴硬是赶到一旁去,又多白了他两眼,方才转过脸来,不再理会他。
见义父这般,知道自己定是拗不过他,卫朴无奈,暗叹口气,抬眼正看见李栩朝自己做了个同情鬼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想起什么,卫近贤竟又扭过头来,招手叫他过来,卫朴忙上前……卫近贤拉着他,献宝一般朝萧辰道:“云卿,你瞧,这就是我儿子!哦……你看不见,那你摸摸他,摸摸他!”
他热情地把卫朴朝萧辰的方向推搡去,同时催促着卫朴:“头低下来,快把脸给都督摸摸。”
此举,不仅卫朴尴尬,连萧辰也不太自在,唯李栩甚是热心,干脆上前捧了卫朴的头往萧辰跟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