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商繁去冲了个澡就睡下了。
这一夜,他破天荒的梦到了以前在福利院的日子。
话说起来,九岁以前在福利院过的日子和如今比起来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商繁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自己。依稀在记事起,他就在福利院的大杂院里和那些一样跟自己没有爸妈的可怜孩子生活在一起,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女,早年也过得不好,但为人忠厚善良,对待孩子非常慈祥耐心,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兰妈妈。
商繁问过兰妈妈自己的身世,兰妈妈告诉他,他是在月子里就来福利院了,当时送人的是个老男人,说在医院附近捡到的,当时看孩子还有气儿,但他也是个外地来打工的,没有抚养能力,只好找了家福利院安顿了。
在福利院待着的那些日子他总是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父母抛弃,可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列起来,仍然没有标准答案。
兰妈妈说,他当时被送来的时候是高烧,都没有力气哭了,是兰妈妈亲自跑遍医院给看好抚养长大的。
孩子太多了,护工少,兰妈妈一个人要兼顾很多事情,才四十多身体就不好了,他懂事后会帮着做很多事情,弟弟妹妹吃不饱的时候也会让出自己的饭给他们吃。福利院的读书条件艰苦,识字的孩子不多,能学到的东西也有限。
再后来,他遇到了甘世鹏。
记得那天他在院子里看书,一个穿着精致奢华的男人领着另一个洋气漂亮的女人从一辆红色宾利车上线下来,但是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直到兰妈妈拉着商繁走到了夫妻二人面前,他们眉头的愁云才终于慢慢散开。
最后,他稀里糊涂的就来到了甘家。
他九岁才上的一年级,是在甘霖白血病痊愈后的秋天跟着他一起进的学校,他终于有了好的上学环境,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把成绩干到第一,只是为了不辜负这份横空而来的福气。
一场梦在恐惧和痛苦中猛然惊醒,天麻麻亮,商繁伸手摸来手机看了一眼,才刚刚七点左右。
他再也没有了困意,从床上坐起来,又打开了以前福利院的照片,沉思许久后,他觉得自己是该找个时间再去看看福利院的孩子们了。
盘算过时间后,商繁觉得今年暑假是个不错的日子,攒点钱买一些书本学习用具和营养品什么的,回去给福利院的孩子补贴一下。
不过他还有要事要干。
每个周末,打扫卫生,洗衣服研究新花样给甘霖做好吃的是他必做的。
他先花了几个小时给甘霖研究了一份丰盛的早餐,等他打着哈欠下来的时候供他享用。
商繁问他周末有什么学习安排,甘霖扔下一句“没有”就继续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了。
临近中午,商繁写完了几张卷子,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拎着换下的脏衣服拿到楼下大卫生间去洗。又往楼上跑了一趟,这才敲响甘霖房间的门。
本以为甘霖又玩装聋游戏,没想到他刚敲完两下门就打开了,甘霖换了一身篮球运动服,抱着篮球心情大好的走出来,看到商繁拎着一个盆,问:
“干嘛?”
“嗯就是问问你有没有要换洗的衣服,帮你洗一下。”
甘霖去里面把他的衣篮拿出来将满满当当的衣服一股脑儿全部倒进商繁抱着的盆子里,然后拍了拍手重新抱起篮球,“好了,洗去吧。”
商繁见他要走,就拉住他,“你干嘛去?”
甘霖拍了拍篮球挑衅道:
“你瞎啊,看不出来我要去打球?”
“可是下周就要月考了,你不复习怎么提成绩”商繁还想劝人,就被甘霖一把推开,“我说你烦不烦,云杉他们几个都等着了,你让意思让我放鸽子吗?”
“有病。”甘霖插上耳机哼着曲子就欢蹦下楼去。
商繁扁起的衬衣袖子松垮地垂到了手腕,看起来和他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愿他能超常发挥吧。商繁想。
甘霖瞧着今天的天气又升了几度,打车的话他坐在里面估计能被闷死,路边正好有一排黄色的共享单车,他过去随便扫了一个,篮球扔进前面的筐里,两手一抓,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飞奔而去。
商繁蹲在家里就像个老家长一样忙里忙外,把衣服全部洗干净了挂上一楼阳面的晾衣杆上去。他拍着手处理完卫生间的狼藉,就回了楼上,准备给甘霖做一份学习笔记,把他不会的知识点都归纳起来,然后写上典型题型,划了解题步骤和解题思路。数理化是甘霖的弱项,再加上自己不愿意往脑子里学,现在的状态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
这学习笔记做起来可比干活费太多时间了,三科笔记做完,一抬头,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入黑色,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挂在天边,伴随着一轮弯月,有种恐惧的寂静。
商繁带着笔记擅自进入了甘霖的房间,把笔记压在了他的练习册下面,并留下了一行字,意思让他多看一看,不看的话也别扔掉。
临走时,他的目光聚焦在了书桌旁边的垃圾桶里,那是甘霖那天被划破的校服,很长的一条口子,周边还渗着血,已经干掉。
从甘霖上学起,父母就会多给他买几身校服做备用,主要也是因为对甘霖调皮闹腾心知肚明,为了应急,不过每一阶段毕业,甘霖那几身校服基本都能废掉。
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那还散发着血腥味儿的衣服,之后把他的垃圾桶给收拾了,重新套了一个袋子,匆匆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