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很有气势的一句话,但此刻颜意弦美艳的五官染上病容,皮肤苍白,纤长黑睫低垂着,单薄的肩胛骨像坚韧而脆弱的蝶翼展开,眼下的泪痣更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纪青寒被他这不冷不热的一眼挠的心底发痒,正想说些什么卖好哄人,却被颜意弦的下一句话钉在原地。
“纪青寒,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颜意弦语气平静,手却不自觉攥紧被子:“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放下沈知临了,但他今天回来,我发现我还是拿他没办法。”
不是还爱,只是没办法。
颜意弦有过很多追求者,死缠烂打的也不在少数,他在坚定拒绝之后向来能够不再去理会也不再在意。
可对沈知临却不行。
沈知临太过执着执拗,太过偏执极端,他除了拒绝之外却也无法狠下心做其他什么。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想要完全舍弃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若是沈知临在国外没有交集还好,但真的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时,颜意弦很难每一次都完全狠下心。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颜意弦总能从数不清的细枝末节里想起他们过去的欢愉。
所以他不能接受纪青寒的告白,那样对纪青寒不公平。
颜意弦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介意,我们可以离婚。”
一句话不亚于惊雷劈地,纪青寒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整个人变得可怕极了,就像是即将发狂的野兽。
可他开口时声音却是颤抖的,带着不可置信:“你要为了沈知临和我离婚?”
“你就那么爱他吗?他如果真的爱你为什么出国几年一次也没有回来过?他一回来你就想离婚?”
纪青寒暴戾的神色突然变得痛苦,他浑身都在发抖,几乎是跪在床边,抬头便坠入颜意弦的一双眼眸,水润艳丽,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无波无澜:“不要离婚好不好?我不介意你心里有没有别人。”
“你一天心里没我,我就等一天,努力一天。”
颜意弦眼底的水光终于起了波澜,他垂着眸,眼底水波流转,仿若银河倾泻:“如果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爱上你呢?”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纪青寒毫不犹豫,语气很坚定也很决绝,像是即将赴死的战士,带着全部的忠诚和决心,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最后纪青寒还是没忍住,低头看着颜意弦如凝脂白玉般的手臂,开口问出了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如果我表白的时候,沈知临没有给你打电话,你会答应我吗?”
“这重要吗?”颜意弦问他:“现在的结果就是拒绝。”
“很重要。”纪青寒坚持,眼神偏执而执拗。
于是颜意弦最后笑了笑,说:“说不定呢,也许会吧。”
他是真的想过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但他也是真的不想被感情束缚。
或许会同意,但终究不长久。
……
那天之后生活又恢复了原状,颜意弦没有再提过离婚,纪青寒也当做什么没发生一样照旧对他百依百顺。
情浓蜜意之下,寒冰的裂缝却越来越大,就像暴雨即将来临时的天空,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彻底崩溃。
颜意弦的低烧并不严重,没多久就痊愈了,他想出门,但纪青寒担心他身体,好说歹说才劝他在家多修养几天。
在家闲得无聊,趁着纪青寒在厨房里忙碌,颜意弦走进了纪青寒那个许久没有睡人的房间。
自从纪青寒有一晚留宿在颜意弦房间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睡过,每天晚上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他一起睡,颜意弦对他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却也顺水推舟,默认和正常夫妻一般同床共枕。
这还是颜意弦第一次仔细去看纪青寒的房间,在此之前他对纪青寒漠不关心,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的房间里面是什么样。
房间布局很简洁,颜色单调,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挂了一条纯色的挂布,颜意弦只粗略扫了一眼就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
房间里有些闷,颜意弦走到窗边打开窗,夏夜的风顿时呼了他一脸。
颜意弦眯了眯眼,眼尾有些泛红,如海带般的长发也被吹得凌乱披散。
他漫不经心地转身,却忽然浑身一僵。
呼啸的狂风把挂布吹得飘起,露出了底下的墙面。
颜意弦上前几步把挂布拽下来,墙的全貌映入眼帘。
这一整面墙,竟然贴满了颜意弦的照片。
从还没上学时摇摇晃晃的身影再到后来在酒吧里热舞的照片,涵盖了他从小到大的所有历程,应有尽有。
而照片的本尊站在墙的面前,眉眼如画。
照片上的颜意弦已经足够漂亮,却还是不及本尊的精致明艳,这是相机拍不出的美。
面对着满墙自己各阶段的照片,这副场面本该是极其惊悚的,但颜意弦却无端从中看出几分酸涩。
在那些单方面暗恋注视的日子,在那些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恋爱甜蜜的日子,在那些尽管协议联姻却依然不敢打扰一墙之隔心上人的日子,纪青寒就是靠着一遍遍去看这些照片撑过来的吗?
这时,颜意弦看见床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低头去看,是一个很大的木箱。
颜意弦向来很有分寸感,很少会私自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去动别人的东西,但他此刻心底却有一种预感促使他去把箱子拖了出来。
箱子上了锁,颜意弦蹲下身看着密码锁沉思几秒,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啪嗒”一声,锁开了。
颜意弦轻轻吸了一口气,打开了陈旧的木箱,就像是翻开了纪青寒不曾详述的深沉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