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思考着,却突然被脚下一个柔软的东西绊倒,摔在地上。
身边传来一声吃痛闷哼,好像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人。
谭永善吓了一跳,慌忙想要磕头道歉,却听到一声微弱的求救:“救……”
是个男孩的声音。
谭永善愣了几秒,抬起头来,借着月色,瞧见自己方才踩到的“东西”。
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虚弱的躺在地上,好像已经昏迷了过去。
谭永善看着这孩子的脸,是他没见过的,应不是镇上的人。又不禁感叹,这娃娃,生得真好看啊,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他满身泥泞,谭永善虽然不懂,但却觉得他身上脏掉的锦罗绸缎看起来比镇上富商家小少爷穿得还要华丽,应该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孩子。
可是这样的孩子怎么会在这里呢?
那孩子干裂的嘴唇突然张了张,好像在说着什么,谭永善凑到近处,只听他嘟囔着:“饿……救……”
是饿晕的吗?
谭永善想到为他找食物,不假思索地掏出怀里的油纸包。
看着身上仅有的,用来为自己续命的包子,谭永善咽了咽口水,犹豫了两秒,便抱起那男孩,把凉掉的包子喂进他的口中。
他学着爷爷照顾生病的他时的样子,温柔耐心地喂着。见那男孩被噎住咳呛,又摘下一只芭蕉叶,到河中取了些水来给他喝下。
直到两个包子喂完,男孩冰冷的身子才稍稍暖和了些,只是还没醒。
……
瞧着怀里的小娃娃,谭永善不禁叹了口气。
吃了饭,他醒来就不会有事了吧,到时就能去求救,找到他的家人了。
可是……真的能丢下他不管吗?
谭永善犹豫了会,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终于还是将那男孩轻轻放下。
可正当他要起身离开时,袖口却被一只小手拽住。
黑暗中,他听见男孩细微的哭声。
“父……父亲……娘亲……别死……不要丢下阿衍……”
谭永善转过头,只见那男孩一只手紧紧拉住他,泪水流满了整张小脸,可怜地啜泣。
谭永善身子僵住,瞧着他,眼眶不知不觉也已湿润。
黑暗的桥洞中安静了,只剩下水流声声。
皱巴巴,只沾着几粒面渣的油纸被遗弃在地上,旁边的一枝芭蕉叶,叶尖上还滴答着水珠。
不远处,多了一双身影。
瘦小的人儿一瘸一拐地背着另一个孩子,向月色深处走去……
八月十四,永康镇。
傍晚之时,白日热闹的街道变得冷清了些,路边拥挤的货架之间,许多摊贩已经开始收整货物,结束一天的工作归家享受片刻的安闲。
贩菜的胡婶正和丈夫将烂掉的菜叶挑拣出去,把剩余的好菜打包起来,以备明日中秋的家宴所用,一抬头,见不远处走来一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衣着朴素,一身书生打扮,瞧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端的一副与此处破旧泥泞街市格格不入的俊美不凡,一出现在街上,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胡婶一见他,眉开眼笑,热情打招呼道:“阿衍来了,又来给你哥哥帮忙啦!”
那少年走到菜摊旁边的包子坊,拿起挂在门边的襻膊,低头挂在颈项上,一边利落把长袖束紧到身后,一边微笑道:“是啊胡婶,中秋吉乐,平日劳烦您和胡伯多多照应我哥了。”
“哪里的话,倒是永善经常帮我们照看摊子呢!唉,能有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弟弟,才是永善的福气。”
二人一来一回地寒暄完,萧衍掀开包子坊的门帘,瞧见谭永善正蹲着身子摆放空掉的蒸笼。
他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干活却很利落。看上去纤弱的手臂搬起五个巨大的笼屉放进竹筐中。
“永善哥。”
听到有人唤他,谭永善转过头,见是萧衍愣了一下,他在腰裙上擦了擦手,比划着手势:「你怎么来了?」
“今日放课早。”
他简短答到,走到谭永善身边帮他搬剩下的东西,却被谭永善慌张地拦住。
「不用,弄脏你的衣服。」
萧衍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继续。
谭永善咬了咬下唇,他不想让萧衍帮他做这些重活,之前说过不要他来这里,怕他被同窗笑话,却没被听进去。
手指无措地搅住腰裙一角,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摊突然来了几位客人。
谭永善想抓住了救命稻草,推着萧衍的后背示意他去接待客人。
萧衍听到熟悉的声音皱了皱眉,擦了擦手走到前摊,又是一副礼貌得体的笑脸。
只见来人是几位姑娘,见他出来,嬉笑地互相推搡让对方上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