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开的手还悬在半空,俞钦站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指尖甚至在不安地颤抖,他想要追上去,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南和霍闻声离开。
心脏里摇摇欲坠的那片安然之处在这瞬间崩塌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空荒,他在巨大难过和悲哀中意识到他终于失去了什么。
是他错过的一颗真心,也是他忽略的一段爱情。
随着苏南的离开,一切灰飞烟灭了。
苏南回到了先前所在的休息室,强压着情绪端出一副冷静姿态,转头问霍闻声:“有烟吗?”
霍闻声看了他一眼,从西装口袋里抽出先前找方伯拿的白瓷烟盒,五支已经被他抽了两支,还剩下三支。
苏南伸手从里面拿了一支,刚想问他要火,霍闻声已经是将火机点燃,递了过来。
苏南顺势低头,就着他的手吸了口烟,火星闪烁间,他眼底只有一片深灰,没有任何光亮。
“谢谢。”
霍闻声没有理会他的这声谢,眉心轻轻皱着,视线停在他的脸上。
苏南在他的目光下略感不自在,偏过头避开的时候,对方忽然伸手,贴着他的脖颈靠过来。
指腹触碰到皮肤的时候,苏南感觉到对方指腹的热度和轻微的刺痛感。
“动手了?”霍闻声问。
苏南想了一下,应该是俞钦扯他衣领时指尖给他划破了皮,他当时没心情去注意。
这会儿也没心情。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苏南笑了一声,吁出的白烟让他的笑有几分凉薄。
霍闻声指腹轻捻的动作没停,靠近了一些问:“生气了?”
“生谁的气,你吗?”苏南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生气的,俞钦说的事实,虽然你最后没操我,但我们的确是搞上了床。”
霍闻声皱起了眉头,既是因为他这粗鄙的用词,也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轻慢姿态。
“况且你还帮了我不是吗?你带我来这里见杜总,又在杜总刁难我的时候替我出头。”苏南还是笑着,在弥漫出的苦涩气息中,“就连在床上,也是你让我爽了,我应该谢谢你啊。”
“苏南。”霍闻声沉了声音,手上也用了力气。
苏南感觉到了疼,可他没有躲,偏头又吸了口烟,然后说:“哦对了,我还骗了你,我和俞钦不是什么普通朋友,合作伙伴,我们睡过。在我还没辞职的时候,我就和我老板搞上了床。”
说到这他转过头看向霍闻声,嘴角多了抹自嘲的笑:“现在我要去lynx了,我又和老板搞上了床,霍总,你看,我说你看错我了吧。我不明确,我对工作不明确,对私生活也不明确,我把一切都搞得一团乱。”
指尖夹着的香烟积攒了一节烟灰,苏南没看见烟灰缸,遂伸手点在了先前那杯花茶里。
澄澈而平静的水面开始变得浑浊而摇荡。
苏南继续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晚也不算什么,我不会仗着这点关系不好好工作,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当然,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再去做高珠,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霍闻声按在他颈侧的手陡然收紧,阻止了他持续不断地自贬自厌。
霍闻声动了怒,苏南感觉到了比刚才还要重的痛感,从他说出那晚不算什么开始,霍闻声就没收着劲儿,像是惩罚一般掐住他的咽喉。
“你有什么自知之明?”霍闻声问,“这点关系又是什么关系?”
苏南见到了从未见过的霍闻声,充满戾气与强势的另一面,可在这一瞬间,他因为对方的情绪波动而心头发堵,乌云变成了积雨云,在不安地震颤,也在疯狂地肆虐,在酒精的加剧下搅碎理智。
于是他也让霍闻声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他,低劣,浅薄,庸俗又可笑的他。
“能是什么关系?”苏南仰着下巴,艰难开口,“成年人气氛到了,被欲望眯了眼,一时冲动发展一夜唔——”
霍闻声直接单手掐住了他的下颌,虎口卡在他的唇齿,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苏南因疼痛而发出呜咽,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打在霍闻声手背。
“这就是你的‘自知之明’吗?”霍闻声俯身靠近,漆黑的眼底有似有雷云翻涌,“我以为我表现得足够明显了。看不惯有人欺负你,更看不惯有人惦记你,我有耐心等你,但不代表我没有脾气。”
苏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霍闻声手下不安地颤抖,甚至想要逃离,不敢面对他的言外之意。
霍闻声钳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积攒的烟灰掉落,在两人手臂上留下相同的滚烫。
有人自虐般靠疼痛坚持,有人清醒地在疼痛中抑制暴戾。
“我既然从不需要床伴,你觉得我为什么跟你上床?”霍闻声又问。
对方灼热的气息打在苏南脸上,让苏南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他像是渴望又像是害怕去探究答案,本能地错开视线。
“你觉得我是因为气氛到了,被欲望眯眼,所以一时冲动?”霍闻声捏着他的下颌,逼他看向自己,“是这样吗?”
“不然呢?”苏南被激出了怒气,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崩塌,声线都开始颤抖,“不然呢?”
手下的人明明已经要碎掉了,却还是强撑出一副强硬姿态。
霍闻声又一次因为他这身傲骨而生出无穷的恼怒,恼怒他曾经不管不顾地喜欢过别人,更恼怒他在此刻自欺欺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一段过往算什么?谁没有过往呢?霍闻声从前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可以等,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苏南看向他,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