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用过膳,容棠窝在书房美人榻上烘着火,双福才来通报说有人扣门。
他从窗户往外一看,瞥见钱氏扶着腰,身边跟了两个服侍的侍女,一路款款而来。再往后便是白天在花园里冲撞容棠的那位灰衣小厮,没有一丁点儿白天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儿,弓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得厉害。
宿怀璟让双福将人领进堂屋,容棠喝了口热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心里有点意料之中,但也有些失望。
宿怀璟问他“不过去吗”
容棠皱着脸,小声道“我怕她要阴我。”
宿怀璟眉头微凝,神色霎时沉了沉。
容棠“她是妾室,在府中算是下人,见到我理应行礼;但她如今怀有身孕,亲自来到我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赔礼道歉,万一磕了碰了哪里,父亲得找我麻烦。”
宁宣王对他的妻妾都不怎么上心,王秀玉一个人就能将宁宣王府后宅内的家长里短全部打理干净,不需要他操心。
容棠身为世子爷,如果真的刁难宁宣王的一个妾室,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容明玉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找嫡子麻烦。但钱氏如今怀有身孕,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容棠难免担心。
毕竟容远那一手阴私手段,大部分都是跟他娘学出来的。
宿怀璟见状,便道“那我去吧,棠棠在这里等我回来。”
美人榻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羊绒毯子,十月中下旬的虞京,空气中已经全都是干冷,容棠裹着毛毯,钻出来一张清朗漂亮的脸庞。他刚喝过热茶,唇瓣颜色被熏热了几个度,透出一层浅淡的粉红,又在表面懵了一层细小的水光。
唇齿开合之间,软滑粉嫩的舌头偶尔露出来一点尖尖,容棠亮着眼睛期待地问“真的吗”
虞京天黑得较江南慢,但到底入了冬,窗外天色昏昏,屋内炭火融融,宿怀璟望着棠棠那副乖巧而不自知的表情,心下微微一动,弯了弯腰,就要吻上他嘴唇。
容棠却立时反应过来,眼睛瞪大,捂着嘴巴往旁边一躲,相当戒备地盯着大反派。
宿怀璟扑了个空,愣了一下,轻轻笑了出来,侧眸问他“棠棠躲什么”
容棠简直不可置信,相当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自己理直气壮耍流氓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问他躲什么
容小世子气结,眼睛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瞪着宿怀璟,声音从手心后面往外传,隔着一层阻碍,有些失真“你说我在躲什么”
小奶猫火,嗷呜嗷呜
宿怀璟快要被他可爱死,身子不退反进,从容棠身后的美人榻上拾起一本翻开的话本,轻轻合起,置在榻前矮桌上,笑着道“我只是想帮棠棠拿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容棠懵了一下,眉心浅浅蹙起,开始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宿怀璟叹了口气,替他又斟了杯茶,假模假样地哀怨道“棠棠哥哥好狠的心啊
,日日让我独守空房就算了,如今只不过贴近几分就觉得我心怀不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
容棠“”
系统
他在演你。系统冷声道。
“我看出来了。”容棠回。
他现在可太聪明了宿怀璟演戏他起码能看出来个五成
系统一半一半,全靠蒙是吧
“”容棠“你比大反派还烦人。”
系统冷冷呵了一声,没戳穿他,心道你真的觉得你媳妇烦人吗
宿怀璟久久没等到容棠的回声,又叹了一声,正要再说话,容棠忍不下去了,放下手张嘴巴巴“假丈”
咵地一下,声音被堵在了另一只手掌后面,宿怀璟垮着脸,声音憋屈“好了,你别说了。”
容棠眨巴眨巴眼“”
又酷又冷、又聪明又漂亮的大反派委屈得要死,不太开心地挑着眼睛睨了容棠一下,小声嘟囔“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他弯腰捡了两颗橘子搁在炭火上,叮嘱道“不要管它,我一会就回来了。”
手心温热的触感还贴在脸颊两侧,屋内炭炉暖烘烘地燃着,宿怀璟临走前又幽怨地望了容棠一眼,后者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温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感受温度,却触到一片滚烫。
容棠慌得立马撇下了手,歇了半天,默默捂住了脸,橘子被烘烤过后的甜香味散在书房里,与墨香相衬。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容棠心有余悸地想。
到底谁能玩得过大反派哇
宿怀璟进到堂屋的时候,只觉得温度都低了许多。
红罗炭金贵,只搁在容棠素日会常待的地方。堂屋并未染炭,钱氏坐在下手椅子上,手里抱着个手炉,身上穿着华丽又暖和的袄子,瞧面料新旧程度,几乎全都是今冬刚做的衣服。
宿怀璟心下微冷,暗道容明玉对他这个妾室还真是看重,面上却始终噙着和煦的笑意,令人身处冬日也如沐浴春风。
宿怀璟跟钱氏互相见过礼,落座,正要说话,双寿提着一只炭炉一路小跑进来,放在宿怀璟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