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大铁锅咕噜咕噜响个不停,股股香气硬生生地从锅盖缝隙中挤出来,四处飘荡。
暮色里,羊角辫丫头在院子里东跑西跑,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
江宁斜靠在厨房门框上,跟坐在灶前不断添加柴禾的冬婶有句没句地闲聊着。
食堂师傅赵宝安扭着他那细长身姿缓步从四合院门口走进来,待穿过院子中间时,扭头朝着办公大楼大喊:“各位在家哥兄老弟们,马上啃猪蹄啰,早来早啃,晚来的话,嘿嘿,只剩下骨头哟!”
很快,四楼走廊栏杆上就挂出四五个脑袋,个个喜形于色。
自年前从县中医院出院后,冬婶一直待在家里,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江宁通过各种办法,比如基本医疗保险、补充医疗保险、工伤保险、贫困慰问等方式,基本解决了冬婶的住院费用,只是她自此落下了终生隐疾,永远无法弥补。
一想到这个,江宁就难过。
灶火映照着冬婶脸庞,她含笑说道:“小江书记啊,住院那三个月里,受到周大姐悉心照顾,哎,她本来腿脚都不便,还那么辛苦地每天送菜送饭,我实在过意不去呢。不过,周大姐说,让咱们两家以后多走动,就当亲戚一样。我家老赵说,这是应该的,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周大姐。”
江宁笑意温和说道:“不必客气,你一家子待我已经够好了!”
才说几句话,两人的交谈就被一阵旋风似的跑进屋来的羊角辫丫头打断,“江宁,我好饿啊,好久吃饭呢?”
赵宝安适时进屋来,笑嘻嘻地说:“哟,茶叶蛋,今晚又来蹭饭啦?”
许茶叶翻个白眼,“啥叫‘又来’?我以前来过么?况且,不是江宁热情邀请,我才不会来呢!”
赵宝安揭开锅盖,顿时一阵香风铺天盖地袭来,羊角辫丫头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江宁笑道:“咱许茶叶可是尊贵客人呢!”
许茶叶蓦然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
干部们陆续走进食堂,大声叫嚷着,催促赶紧上菜。
许茶叶顿时被这些人所吸引,躲在江宁身后,伸出脑袋,一脸匪夷所思地偷偷望向食堂大厅。
赵宝安将锅中炖得稀烂的海带猪脚舀进一个大盆中,端出去。
江宁盛了一大碗猪脚递给许茶叶,并示意她上桌去吃。
丫头摇摇头,端着碗,蹲在屋檐下,自己一个人吃。
江宁只好陪着她,也端一碗猪脚,相挨蹲下。
“茶叶蛋,为何不愿意上桌啊?”
“额……我爸说,在外就是客人,小孩子不可以上桌吃饭的。”
“你爸是个大封建。”
“不许你这么说我爸,你才是大封建,你全家都是大封建。”
江宁哈哈大笑,夹了一大块肥腻的前猪蹄放进许茶叶的碗中,笑着说:“多吃点,瞧你多瘦啊!”
许茶叶满口都是肉,声音含糊说道:“我妈妈说,俺家有遗传,永远也吃不胖呢!”
江宁一时语塞,脑子里浮现起吕春月窈窕迤逦身影,觉得这丫头所说极有道理。
许茶叶喝口猪脚汤,见他不说话,转头瞧着江宁,喜滋滋地问道:“江宁,你说话得算话哈,我做梦都想去县城读书,这是我心里话哟,你不许告诉我妈妈,否则……否则我就不喜欢你了。”
江宁将拿筷子那只手举起来,“我保证,茶叶蛋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
许茶叶哈哈大笑,“这就对啰,那我就过几天再不喜欢你吧!”
江宁顿时哭笑不得。
吃过晚饭,江宁带着许茶叶外出溜达一圈,说是消食儿。
许茶叶本来不愿意,见江宁态度坚决,只好没精打采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嘀咕。
费了好大劲,江宁终于弄懂,这丫头想去他寝室看书,说柳清波留下了好多连环画,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看。
于是,江宁只好放弃散步和去办公室加班的打算,陪着许茶叶待在寝室里。
就着昏黄灯光,一个查看规划图纸,一个翻看连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