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在上古真的聽的太多了,畢竟殷商從上古時期就是很負責任的工作狂式神明。
他的職能並不包含雲雨日月,他也從不聆聽信徒的祈願,但只要是法則的運行、世界的構成——所有屬於他職能所在的事,他總會完成的很好。
相比較哪怕雲雨之神隨隨便便給神位、水之雙神沉迷戀愛不可自拔,他真的太靠譜了。
江淮君有種他可能要找上門抓自己回去工作的感覺,警惕的說:「那你自己管,我和夫人好不容易去旅遊,是不會回去工作的。」
殷商:「……你哪來的好不容易?」你就沒幹過正事!
「總之,你自己管教。」
「嘟嘟——」江淮君掛斷了電話。
殷商也不指望他能給出什麼意見,轉過頭時睫羽垂落在冷白的面上攏下一片陰影,冷峻的眉眼不帶情緒,鳳眸無情,冷淡的看向姜瑤。
「我似乎從來沒重罰過你。」
「那是因為我有分寸。」姜瑤撫了撫頭髮,笑得沒心沒肺,惡劣的開口:「但老娘現在不想講分寸了。」
「你想怎麼辦我?別忘了他還沒覺醒,我就算殺了他,也不過是殺死了一個凡人而已。就算按照妖管局的規定,神明殺人也不過是百年□□,我還是謀殺未遂,就算您現在把我殺了,十八年後我還會來找他。」
「他擺脫不了我,我也擺脫不了他。」她雙手併攏,作出任由他掛鐐銬的動作,挑釁般的挑起眼尾,是一點不怕。
但不知為何,敖湘在她泛紅的眼尾中看出幾分難過,將落未落的淚花讓她看起來格外楚楚可憐。他不由迷茫,真心實意的為她感覺到了難過。
敖湘小小聲的對殷商說:「她有點可憐,能不能不罰她啊?」
「可是雲中君沒有對她做過任何錯事。」殷商無情且公正的說道。
甚至,雲中君給了瑤姬第二次生命,顧雲之給了姜瑤騰飛、不屈服任何人的機會。
他從來沒有動過情,也沒有欺騙任何人的感情,甚至鼓勵她們另尋真愛。
在上古時期,雲中君的巫是信仰神明中唯一一個可以隨意嫁娶,不必為神明守身的,他幾乎會和每個貌美的巫女發生關係,但他從來沒有強迫、欺騙過任何一個人。
所有人都知道,或許能從他的手裡獲得任何東西,唯獨愛,就像水中撈月,永遠遙不可及。
但怨恨與愛永遠不是能如此冷靜衡量過錯的東西。
敖湘有些可憐姜瑤,他懵懵懂懂其實不太明白這些彎彎繞繞,但莫名的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想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他鬱悶的把臉埋進殷商的肩膀,悶悶的說:「我以前送花……不收的時候真的好難過,她也是這樣的心情嗎?好可憐,和龍一樣可憐。」
有很多事情,敖湘其實已經不記得了,他也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嬌氣大膽的。
他恍惚記得,在安靜與死亡的泥濘中,漫天璀璨的神光下朝自己伸出手的黑髮神明,只是隱約記得他嘴角泄露的一聲嘆息,隨後便被包裹進了溫暖安全了地方。
那個時候他抓著神明的頭髮,迷迷糊糊的想,這人真好看啊,是龍見過最好看的人。
敖湘過了好多個日月才再次看到他,在湘君的領地,神明閉目聆聽萬物法則,像是一動不動的雕像,從來膽小且安靜的小龍是第一次那麼大膽敢去牽他的衣袖,只是神明無情,從來只是睜開眼淡淡掃了他一眼又閉上,偶爾還要把敖湘撫開。
敖湘努力了好久好久,送了好多好多杜若花,被神明接受的時候高興的原地打轉。
從那以後,只要敖湘在神明的膝上總會多一條小龍,任由他在袖子裡鑽來鑽去,得到各種沾滿信仰之力的寶物……敖湘迷迷糊糊的知道,龍被縱容了。
但在這之前,他還是會因為拒絕難過。
「你和她不一樣。」殷商摸了摸他的頭,低沉的說:「沒有人會讓你難過。」
包括他。
殷商伸出手,無邊的法則在空中浮現,猶如鎖鏈一般纏繞上姜瑤。
在無法被直視的法則金光中,姜瑤眼淚從眼尾滑落,語氣卻滿不在乎:「無所謂吧,怎麼都可以。」
殷商黑眸深邃,無情的神性沾染上眸子,隨著薄唇輕啟,法則垂憐。
他嗓音穩重,遠比天外神音還要鄭重,金色的墨跡在空中書寫世界法則。
「你將忘卻,不怨,不恨。」
「不愛,不喜。」
「我說,神允。」
情感從姜瑤的身軀被抽出,她震驚的低下頭,眼中的悲傷化作茫然,原本屬於姜瑤,屬於這一世的怨懟與愛恨皆化作虛無從情感上剝離。
當法則落下最後一筆,所有關於顧雲之的愛恨都消失了。姜瑤抬起頭,照舊是多情勝無情的嫵媚笑容。
「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我還以為你要重罰我呢。」她漫不經心的站起身,就像是平常的每一刻,全無剛才歇斯底里的怨懟。
「看在你和綜藝簽了合約,不要給別人添麻煩。拍完回來再罰,扣你三月假期。」殷商也不厚此薄彼,何淵博扣了多少假期,她也扣多少。
不過比起直接奪取生命,失去假期,失去怨恨本身,這個懲罰簡直就是在放水。
「這算什麼懲罰?獎勵才對吧。」姜瑤一指點唇,顛倒眾生的笑了,眉目流轉間儘是多情,她瞭然的調笑:「哎呀呀,到底是小敖湘太可憐,說什麼神明無情,你還不是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