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地方的农村,历朝历代都是弱势群体的血泪史。从草根里走出来的泥腿子,一旦飞黄腾达了,先就是想欺负原先的同阶层。因为知根知底,知道他们翻不起浪花,下手可以无所顾忌。
陈姓人家在西子村,也是几百年前,逃荒移民而来扎根。然后历代先祖,都是地地道道的文盲山民。陈明富的老爹,特殊时期混了个村长当,手缝里挤出来不少,将儿女们都扶上了新的台阶。
大儿子如今是山瑶乡治所小学的校长,一家人吃住也不在山里了。老二听说是不喜欢读书,学了一门手艺,在长丰区开了饭店,彻底成为市区人。
两县山区,遍种草药,老三就做起了小本生意。草药成熟了,他就联络人,附近几个村子从农户家零散收购,倒手再卖个好价钱。不忙的时候,就窝在老宅子,钓钓鱼,养养鸡,日子过得有滋有润。
陈家也不是没出行政人物,老四就是子承父业。虽说在区府只是个小职员,那也是相对于大领导们来说。出了区府大门,陈明军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况长丰区下面乡镇上,更要抬头仰望。走到哪里,都不缺三分薄面。
恶邻欺负上门了,任广白就去三叔家说理。想着大家都是同村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陈明堂会管一下自己弟弟。其结果是,碰了个闭门羹。
这边没的说,只好去了山瑶乡找陈家老大。至于为什么没找老陈两口子,实在是没机会了。儿女们出息后,老两口也没跟着享福,早就一脚登天。
陈明柱倒是没有拒人门外,客客气气地迎了老乡进屋,有茶有水,有欢有笑。到底是读书人明事理,口口声声说是记下了这个事情,一定回去骂一下老五胡闹。
眼看过了小半月有余,压根在没村里见过陈明柱的身影,更别说指望他帮忙办事了。几只土鸡白白搭进去,任广白心里更加憋闷。
土石沙方66续续进场,过几日就要在菜地边挖地基起墙。任广白走投无路,干脆彻底撕破脸报了警。
接到报警,派出所里倒是来了人。问完具体情况后,说话的语气却又变了味,明里暗里反劝任广白收下钱,就当土地买卖完全成立。最后实在劝不动了,就打马虎,说是一定给予协调处理。一问,就是还在协调中。
朝里有人好做官,官里有人自然好做事。
一个无权无势的地道山民,终于看到前无出路了,心里一口气彻底堵住,气倒了身体。实际上,两个小妹已经回来了多日。这些天,都在帮助家里做事情,不然母亲一个人如何忙里忙外。
事情听明白了,根节就在邻居有钱有势,可以胡作非为。一个慢慢成长的时代中,向来不缺少类似的事情。尤其在广大农村,人情根深蒂固的地方,权与钱,从不缺少交易。
任重楼听完后,反而心头一轻,至少明白家里生了什么。
他没有急着表任何意见,起身去拿了带回来的小包,回到座位上,缓缓拉开。
5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有四小捆整百的,还有另外一大捆整拾的,鲜绿的颜色,塞满了小包。
任广白两口子,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一下子傻眼了。乌梅嘴唇铁青,眼睛中不自觉喷出怒火,握紧的拳头,手筋毕露。
两个小妹,也不小了,知道大钱的份量,顿时一阵尖叫。乌梅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她们才消停下来。
意料之内的状况,任松节波澜不惊,还趁势猛灌一口茶水。吸溜的声响,在当前凝重氛围中,格格不入。
任重楼摆摆手,让家人先冷静下来,开口说:“妈,您别激动,都先坐好,听我慢慢说。我又没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关于这笔大钱,已经提前编织好了理由,任重楼淡定地扯淡,“前段时间我和松节去了趟西安,帮我们上班的酒店,处理一些小事情。事情忙完了嘛,我们想好不容易来一趟,好歹游玩一下,就去爬了终南山。”
“真是无巧不成书,山里面遇到了有人偷盗古墓,就抓紧报警,最后盗墓贼被一网打尽了。这个古墓非常特别,我们帮国家挽回极大损失,xa市政府就了这笔干干净净的奖金。不信的话,过段时间该会有大新闻,这么重要的古墓,电视报纸上肯定会大肆报道。”
“奖金一共是1o万,这5万我带回来给家里,放心大胆地使用。”
言外之意,还有另外5万块,按道理是属于屋内喝茶客人的。至于最后怎么花销,再看情况。
看儿子说的有鼻有眼,还提前透露了新闻内容,任广白两口子找不出来怀疑的理由。这时候,又听到新话,“派出所也是看我们没有根基,才好打浆糊。跟陈家解决问题,还得借助外力。这事你们放宽心,我来处理,我从西安军区借些人。”
听这话的意思,钱的事情,确实不是胡说了,毕竟要喊西安过来人。可是要说能喊动当兵的,两口子又云里雾里,眼前的儿子,似乎有些陌生了。
任重楼能够理解自己爹妈的心情,安抚了一下,“我和松节立的,毕竟是个大功劳,您们放心好了,做不到的我不会胡说。菜园子最终肯定还是我们家的,放一万个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任广白两口子不再纠结,总不能一点不都信任自己养大的儿子。心里放宽了,脸上也渐渐展开笑容,屋内的气氛,总算有动有静了。
任重楼抽出两张整百的钞票,一个妹妹手中强行塞进一张,“你们两个明早给我回学校去,好好上学。家里的事情,由三哥来操心。”
一下子拿到这么大的零用钱,两个妹妹慌了,紧张地看着母亲。乌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小姑娘们这才收起钱,蹦蹦跳跳地走开。
“爸,妈,我是这么想的。大哥二哥既然都不上学了,也该早早给他们新起房子。过不了几年,都要6续娶媳妇,新房是省不掉。要盖就盖新式的砖瓦房,2万块钱应该可以起两套了。”
“嗯,够了,可能还会有余头”。
当老子的自然知道行情,任广白也算认可这个计划。毕竟老大十五六七了,要是给他准备了砖瓦房,媒婆怕是就会来挤破家门,抢着将合适的姑娘介绍过来。老二年龄相差不多,要起就一次起两套好了。
“剩下的钱,我们老房子可以适当地装修一下,今后家里会不时地来一些贵重的客人。现在这个样子,客人来了可能住不习惯。花不了多少钱,两三千就整理的很清爽了。”
乌梅心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儿子大了,开始有了交际圈,一些个面子,还是有必要的。没待任广白说出不用浪费钱的话,她就拦在前头,“这样挺好,我也想将房子收拾一下。”
家里女主人同意了,任广白噎住话,吞下去口水,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