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马蹄声震耳欲聋,姜明曦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帘,隔老远看到为首立于马背上的人,要不是琉璃一直在旁边提醒她注意仪态,怕是早就下车奔过去了。
随着镇远侯等一行人马走近,奉命前来迎接的燕堇轻踢马肚哒哒上前,离着几步远抱拳行礼:“姜将军。”
姜源看他一眼,拱手还礼:“太子殿下。”
简单地打完招呼,锐利的目光径直越过燕堇投向停在城门外的马车上,定睛瞧见从车内探出来的小脑袋,姜源不自觉咧嘴一笑,眼角立马堆叠出几条显而易见的细纹。
姜明曦正要下车,姜源看见后立马朝她摇头,接下来得先进宫面圣,这里又聚集了这么多人,还是不下车的好。
从怀里掏出早早备好的礼物交给琥珀,冲闺女眨了下眼,随即与太子进宫。
琥珀转身将接到的礼物交给主子,见主子轻蹙着眉,笑着安慰:“将军瞧着与殿下相处的还挺融洽的,主子真是多虑了。”
从两三天前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将军与殿下起冲突。
“但愿真是我多虑了吧。”回想城门外的一幕,姜明曦捏着爹爹送的玉簪子轻叹。
这一路走来,爹爹可是连半个眼角都没给燕堇,她在,气氛还好,进宫后……就不知道了。
如她所料,进宫后的两人,直到御书房前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之前信誓旦旦要给老丈人留下好印象的燕堇,也不由地在内心打鼓,有心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姜将军紧抿的嘴角,似乎并不想与他搭话。
惠文帝刚看完两本关于云城赈灾进展的折子,听德喜说镇远侯和太子到了,立刻宣二人进殿。
边关多年,风吹日晒,昔日的少年将军越发粗糙憔悴,脸上更是一块又一块晒斑,与养尊处优的惠文帝一比,简直天上地下两个极端。
惠文帝上下打量一番,无比感慨:“两年多不见了啊,德喜,看座。”
姜源抱拳问安后,连忙制止要去端椅子的德喜公公,诚惶诚恐:“皇上,臣站着说话就成,宝珠还在宫门口等着臣呢。”
惠文帝微微一愣,差点忘了他此次回来主要是为了陪闺女过年,随意聊了两句边关目前的情况,便放他和堇儿一同离开。
从御书房出来后,姜源似泄了道气,这才有时间打量身旁的太子女婿。
和所有人的预想不同,姜源对燕堇的态度出奇地好,出宫路上,还不时向他问两句女儿的近况以及万华寺的事。
德喜将两人送出去数米远返回御书房,当得知姜源对太子态度还算不错后,惠文帝手里的笔直接拐了个弯儿。
“真是奇怪。”
想当年他还是太子的时候,陪太子妃回娘家可是挨了老丈人无数眼刀,怎么到姜源这儿,反倒比他那舞文弄墨的老丈人脾气还要好?
送走德喜公公,趁四周无人,姜源突然转话:“殿下是不是觉得老臣很好说话?”
燕堇一时沉默下来,几乎已经猜到他问这句话想表达什么。
下一秒,他的猜想被得到证实。
“恕老臣直言,”姜源慢慢停下脚步,侧身看他,“老臣从一开始就不满意您与小女的婚事。”
纵使做足了心里准备,在听到这话后,燕堇还是免不了呼吸微滞,手脚冰凉。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了点峰回路转的味道。
“可这桩婚事乃皇家御赐,臣等不敢不从。”姜源也算实话实说,继续迈动脚步,边走边道:“如今宝珠出嫁也有大半年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但臣还是想让殿下知道。”
“回来时,臣确实想过各种办法来刁难殿下,但那也只是解了臣的一时之气而已。往后宝珠还是会继续生活在太子府,臣无法时刻在她身边,臣就在想,万一您将在臣这儿受到的气转头撒到宝珠身上,最后受害的岂不还是我家宝珠。”
“您不用急着否认,”姜源截住摇头想要辩驳的燕堇,“臣也是男人,最清楚男人说的话,尤其是皇家男人说的话,最不可信。所以为了宝珠以后,臣不敢也不会真的去为难殿下,还望殿下日后念在臣的面子上,善待宝珠。”
如果女儿嫁的是旁人,他今日非得将那小子整残了不可,但现在……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得分清轻重。
只要女儿过得好,其他都不重要。
燕堇沉默良久,眼看快到宫门口了,双手交握抵在额间,俯首:“晚辈记下将军的话了,也会用行动来证明。”
既然他对皇家男人的认知已固定,那么嘴上说得再漂亮也没用,反正时间还很长,他可以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做给他看。
他对宝珠好,不仅是因为她是镇远侯的女儿。
姜源乜他一眼继续往宫门口走,远远瞧见宫外停着的马车,脸上立刻堆出笑意。
大步走到马车旁,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些:“宝珠~”
姜明曦掀开帷裳,桃花眼笑成了弯月,甜甜地冲他喊:“爹爹!”
姜源连应了两三声,毫无半点镇远大将军的威风,父女俩隔着车帘说了两句,便一起朝姜家驶去。
待马车离开,长安收回伸长的脖子扭头看向自家主子,瞧太子妃高兴地……把殿下都给忘了。
姜明曦一路上话就没断过,见爹爹比两年前晒得还要黑,鼓着腮帮嘟囔,自己寄去的香膏定又是被爹爹藏起来了。
姜源骑马跟在马车旁,昂头爽朗大笑:“爹爹一个男人家抹什么香。”
“那里面掺了药,冬日里用着能治龟裂呢。”姜明曦就知道爹爹定不会用香膏,所以特地让琉璃少放了些香料,没想到爹爹还是用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