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情况,在陈雪见上大学后突然急剧恶化。
“复杂的社交情况和宿舍环境,让她认为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校园秘境里,同学和老师都是怪物,校长是主宰……
“我换了药也不管用,于是只好暂时休学。
“然后我的实习期也结束了,该离开那个医院了。
“最后也没能治好她,我自然很愧疚,于是在临别前,就约她吃顿饭,希望她信任后面的医生,好好接受治疗。
“那顿饭……我到现在都记得那顿饭。
“就是因为怕她误会,我才约在了快餐店,吃点汉堡薯条聊聊天就好了。
“可她……
“她穿着婚纱来的。
“我当时就意识到……
“完蛋了。
“妄想扩散了。
“大概是因为我过于无微不至的表现……她在被害型妄想之外,同时患上钟情型妄想……她认为我疯狂地爱着她……把她从父母和学校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要带着她私奔,带着她逃出这座名为现实的秘境。
“我到现在都不敢回忆那顿饭,不敢想周围人怎么看的我们。
“吃到最后的时候,我说差不多时间到了,要走了。
“她却不走,眨眼看着我。
“‘婚戒呢!’她问我。
“我无言以对。
“然后她开始翻我的包,抓服务员的口袋,掏垃圾桶,疯狂地寻找婚戒。
“我逃跑了。
“总有些患者怎么都治不好,对吧。
“这样的患者很无辜很可怜,但他们也是深渊,想去温暖他们的人都会被拖陷进去,有再多的能量也不够补他们的窟窿……”
“之后,在自责与检讨中,我被分配到南屿医院,正式成为主治医生。
“我誓今后一定要与患者保持距离,绝对不加私信,所有事情公事公办。
“我的事业也由此重回正轨。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
“今年1月的第一个门诊日,我叫号的时候……再次看到了陈雪见这个名字。
“我想跑已经晚了。
“这次见面,她已经瘦到病态的程度,眼睛也深陷下去,之后的血检并没有查到毒品痕迹,只有低血糖和营养不良。
“看来她的窟窿……已经大到自己都承受不起了……
“她告诉我,她已经和父母断绝关系了,不必害怕不被她父母认可了,可以掏出婚戒了。
“我很绝望……我试着找其他同事帮忙,但谁都对付不了她……她永远都在抢我的号,不是我的号就扔了……最后没办法,我只能继续担当她的主治。
“之后我一直哄着她,找各种理由拖延,劝她先多吃饭养好身体什么的……
“反正我根本不是个医生了……为了让她正常些,我简直就是个小男友……
“不要说她,我自己都要出精神问题了,甚至可以说,是她在精神控制我,精神虐待我。
“终于,我的承受力也到了极限,我递交了辞呈,准备换个城市生活,越远越好。
“前天是我坐诊的最后一天。
“可不知道她哪里得到的消息,前天最后一次问诊的时候,突然管我要飞机票……问我们要去哪里度蜜月。
“我崩溃了,我逃跑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对不起希波克拉底,我不配当医生……
“但我也是个人……
“呼…………
“就这些了,我相信您已经了解她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