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宝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路边大杨树上挂着个东西,就在一个喜鹊巢旁边,定睛再看,正是小鬼儿,忙抓住张大飞的胳膊摇晃。
“小鬼儿!”张二宝指着树上。
张大飞抬头朝张二宝指的地方看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走向大树,伸胳膊就往树上爬,可怎么使劲都爬不上去。
“我爬,我会爬树。”张二宝拉拉抱在树上的张大飞的脚。
张二宝爬得利索,没一会儿就爬到喜鹊巢下边了。
张大飞仰头看着树上的张二宝,才察觉那喜鹊巢很高,一下腿直发软。
张二宝攀上喜鹊巢旁边的枝干,伸手去抓小鬼儿。小鬼儿趴在上边一个树枝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张大飞想喊张二宝小心点儿,想问小鬼儿咋样,却不敢出声。
张二宝抓住了小鬼儿,把小鬼儿从那树枝上扯下来,然后用一条胳膊抱着,开始慢慢往下爬。
张大飞总觉得张二宝会掉下来,他走到树根边,盯着张二宝,要是张二宝掉下来,他还能接一下。
张二宝凭着一条胳膊一点点稳稳地爬下了树,脚一碰着地就瘫软躺在了地上。
张大飞忙跪到地上去看小鬼儿,拉了拉小鬼儿的胳膊,没有动静,把小鬼儿抱起来,感觉他的身子软趴趴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脑袋也耷拉在一边。
“二宝……小鬼儿这是咋了……”张大飞边哭边问张二宝。
张二宝从地上坐起来,抬起胳膊伸手把手指放到小鬼儿鼻子下边。
“有气儿呢……好像……”张二宝不敢确定,看着张大飞,“你试试。”
张大飞手指哆嗦着放到小鬼儿鼻子下。
“是有气吧?”张二宝问张大飞。
张大飞止不住地哭,摇摇头:“不知道……”
“咱快带着小鬼儿回家吧……”张二宝从疲累中缓过来一点儿,又哭起来,“找大人去……”
小鬼儿被送到镇医院,待了两天,又被送到县医院,又待了几天,全靠打吊瓶活着。
仪器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医生也没什么说的,只说可能是脑震荡。
张福海把小鬼儿带回家,请来王守规,王守规给小鬼儿把了脉,扎了针。
王守规在张福海家直坐到半夜,不时察看小鬼儿的情况。
小鬼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仍旧是气若游丝。
王守规正要走的时候,张有根扶着老娘过来了。
“咋样?”三奶问王守规。
王守规面露惭愧地低下眼眉,摇了摇头。
“叫叫魂儿吧。”三奶手里夹着半支烟,抽了一口,说道。
王守规、张福海和杨翠娥面面相觑。王守规虽是个道士,也没经世过这种事。
“俺娘都睡下了,想起来这么个事儿,这就又起来了。”张有根说。
“说不准是魂儿落外边了,让那炮仗这么一震,吓的。”三奶解释说,“我刚睡得迷迷糊糊,心里觉得不得劲,娃儿的魂儿要是落外边,悠悠荡荡地找不着回来的路。”
张福海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叫魂儿?”张福海声音颤抖着看着三奶,“咋叫啊?”
“咱上坡里去,喊着娃的名儿往家走,他要能听见,咱引着路就把他带回来了。”三奶说,“家里有蜡烛么?”
“有有。”杨翠娥忙说,“上回停电买了一捆剩下不少呢。”
“咱一人拿一根蜡烛点上,现在就去。”三奶把手里的烟抽净,扔了烟头。
“我也去。”张大飞从里屋出来,腿还有点瘸。他前几天被打得腚都肿了,现在还没消下去。
夜色静谧,微风带着一丝丝凉意,玉米地里蟋蟀叫声此起彼伏,在黑暗中交织着。
一众人举着蜡烛,分头行动,口中呼唤着“小鬼儿”的名字。
张大飞带着妈妈来到小鬼儿被炸上树的地方。
“俺弟,你在这里呗?”张大飞眼泪流过脸颊,“咱回家吧。”
“娃儿,回家啦。”杨翠娥也止不住流泪。
“俺弟,回家啦。”张大飞牵着妈妈的手,拿着蜡烛往家的方向走,“弟,回家啦。”
娘俩嘴里不住轻声喊着,慢慢往家走。
杨翠娥和张大飞最先回到了家,进了堂屋,走到里屋,把两根蜡烛沾到桌上,坐到床边看着小鬼儿。
“弟,弟……”张大飞趴在床边看着小鬼儿,轻轻唤着。
“娃儿,醒醒吧。”杨翠娥又扑簌簌流起眼泪。
小鬼儿的眼睛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
张大飞瞪大了眼睛看着小鬼儿,杨翠娥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小鬼儿歪头看看张大飞,又看着杨翠娥。
“妈。”小鬼儿开口说道,“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