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要让人去报官,程君才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程皓脸色一黑:“竟有这等事?”
放火的罪行在辰国可是重罪,虽不至死,也得在大牢里关几年。
那金家的人有什么能耐,居然连这样的人也能“弄”出来?
看来这种小地方的官府,还是不能信。
“那现下如何?”程皓话音刚落,就看见谢修悯大步走上前去,他没有理会大嚷大叫的刘氏,更没有在意周围人或是疑惑或是震惊的目光——他一把抓着方余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在刘氏没命的尖叫怒骂声中,方余的额角磕到了被大力打破的碗碟,滴滴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模糊了视线,却没有模糊他眼中的恨意。
“他可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打人!”刘氏想要把谢修悯推开,后者却拎着方余往后退了一步,刘氏直挺挺趴在了地上。
周围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刘氏狼狈地爬起来,显然她今天不是来当个“客人”的,只见她一手叉腰,张嘴就骂,将谢修悯说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对着兄长不闻不问,甚至还栽赃陷害兄长的混蛋。
程君才在一边听着,觉得自己的耳朵真是受罪了,幸好程皓有先见之明,让于轻衣等人先回去了,否则这种事若是被他们看见……
“说完了吗?”谢修悯轻飘飘打断了刘氏的骂声,手上随便把方余重新按在了桌子上。
后者咬牙想着金世昌告诉他的话,只要谢修悯动了手,他就能让谢修悯身败名裂失去一切,所以哪怕今天被谢修悯打个半死,他也要忍着!
这口气他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他怎么也要亲眼看着谢修悯重新跌回泥潭里。
他还要亲眼看着他越陷越深!
刘氏正骂得来劲,忽然被打断让她措手不及,然而这并不影响她的发挥,这回她更加不打算理会自己的面子了,只看她坐在了地上,竟然抹起了眼泪:“各位看看呐!这就是我的儿子谢修悯,哪怕我是他的继母,也没待他不好过一次,哪里想到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眼狼啊!自己发了财就忘了老娘,他哥哥不过是想要帮帮他,也差点被他送进官府啊!”
她的话像是在围观者中放了炮仗,一下子将众人的好奇心提到了最高点。
“海川楼的老板不是李二公子吗?”
“谁知道呢,街头卖猪头肉的还说自己是大老板呢……有钱人的事,谁说得清!”
“那位谢公子可是个人才!听说海川楼的菜品都是经他手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等忘恩负义的人……”
“这娘儿俩真是可怜,兄友弟恭在他眼中莫不是笑话吗!”
方余暗地里勾起唇角,又赶紧压下去,生怕被人看出了破绽,转而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更是让不少人为他说起了不平。
然而这时人群中却有个娇小的身影站了出来,谢修悯看见谢小梅出现也是一愣,程君才也震惊地看向谢修悯,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谢小梅并不在他的计划里。
谢小梅其实一直呆在人群里,于轻衣和程君才的喜事让整个镇上都欢喜起来,白九和李天驰回去之后她也就得了空,出来逛逛——这种日子在从前是从来没有的,她不是被刘氏使唤着做这做那,就是被方余堵着要钱花,还时不时要面对他那群狐朋狗友的骚扰。
谢小梅忍着委屈的眼泪,看了一眼还试图撒泼的刘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和弟弟这些年来受的罪一笔一笔细数出来。
也许没人会信动手的谢修悯,可没有人不会相信一个哭得梨花带雨,还将手上的伤疤展示出来的女子。
谢小梅还没数完,众人看向刘氏的眼神都变了,厌恶,嫌弃,不齿,甚至是痛恨。
而看向谢修悯时,便将他看成了一个常年饱受压迫终于忍无可忍出手为自己讨公道的可怜人。
……即便这个可怜人看起来能打三个方余。
谢修悯眉角一抽,随手把方余扔在了一边,方余显然也被这个场面吓坏了,他只是照着金世昌的话来做而已,怎么现在的局势反而反过来了!
刘氏也心生胆怯想要偷偷离开,却有人一把抓住了这婆子:“报官!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人!”
“对!报官!”
“让青天大老爷来收拾他们!”
刘氏吓得跌坐在地上,被胡乱绑了起来,方余见状就要跑,却被谢修悯抓了回来,在将他交给义愤填膺的围观者之前,谢修悯低下头在他耳边道:“杜月儿怀的是你的孩子,金世昌根本不能生。”
这还是于轻衣偶然间提起的,听说方余曾经也是月儿的恩客。
方余被抓着扭送去官府的路上,脸上的震惊。。变成了阴郁,最后一切都藏进了眼底。
……
处理好一切之后已经是月上中天,程君才带着于轻衣先回了程皓租下的临时住处,谢修悯又和谢小梅说了许久的话,这才让她收拾了心情,沉沉睡下。
黑夜中,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月白色撒在他的肩头,随着他推开门的瞬间消失不见:“还没睡?”
温墨亭放下手中还没看完的新书,起身道:“今天发生的事儿我都听说了……等等,你拽我腰带做什么?”
谢修悯变出尾巴缠上他的小腿,反手锁上了门:“不是说了吗?晚上回来继续。”
温墨亭没有得到任何思考这句话的机会,便被拉入了层层热浪之中。
原来谢修悯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玩的……
这是他看见代表天亮的鱼肚白出现时,晕过去前想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