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卫驰再叫她出去,沈鸢抬手,很快又斟了两杯,与上回不同,待杯满之后她未将酒杯往前推,而是将其拿在手上,身子微微向前,亲手将酒送到了卫驰手中。
温热触感交缠指尖,沈鸢没有松手,反倒大胆地勾了勾男人的手心。
方才烈酒入喉,为沈鸢清澈透亮的眼眸染上一抹绯红,眼中原有的那份纯然还在,但却多了几分平日不曾见过的妩媚妖娆。
卫驰未动,也未拒绝。即便醉酒,他却仍然端坐如山,保持着一个武将的英挺之姿。
若是平日,卫驰定已将人推开,然今日不知是心情低落,还是酒精作用,他未有推拒,只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之人,似在看飞蛾在灯中如何扑火,看白兔在笼中如何挣扎,他想看看她究竟能主动到哪一步?
沈鸢今日一袭白衣,方才远看时有种飘然的纯然之美,此时从这个角度细看,却又隐约可见颈下的隐隐春色。不得不承认,沈鸢的容色和身段都生得极好,这一点卫驰在两年前就清楚,但今日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容色之美所带来的吸引力,却又是另外一番全然不同的体会。
楹窗之外,微风拂过。
两人双手交握,沈鸢缓缓将身子靠近过去,少女馨香飘了满怀,卫驰却始终保持着端坐不动的姿势。
距离逐渐拉近,待到少女鼻息的温热洒在颈间,沈鸢却只将银杯往卫驰手心一推,猝然将手收回。
卫驰勾了勾唇角,没想她竟还会欲拒还迎的一套。
指尖分离,沈鸢随即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仰头饮尽,那度快得便是卫驰想拦都已来不及了。
卫驰却是没动桌上的酒,只静静看着眼前之人。 两杯千日春入喉,沈鸢此刻已觉有些恍惚,心底的那份紧张和畏惧早已烟消云散,只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然,她晃了晃手中银杯,只侧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之人。
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染了绯色,又有水雾氤氲,半媚半俏,风情毕露。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一双眼睛,有多诱人。
卫驰眸色稍暗,只将目光收回,仰头将杯中酒饮下,酒入愁肠,方才还觉寡淡的酒水,这会儿竟意外灼了他一下。
沈鸢很快又倒了第三杯酒。
她伸手执杯,还未将银杯拿起,卫驰便先一步伸手过来,骨节分明的大章按压在她手上:“别喝了。”
沈鸢手上动作一顿,这会儿酒劲上头,心里早已没了胆怯和畏惧,只将原本低垂的眼眸慢慢抬起,大胆对上面前那道冷冽目光,满眼的纯然无辜。
“将军……”沈鸢樱唇微启,柔柔唤了一声,似在询问,更似在娇嗔。她的嗓音本就甜软,此刻饮了酒,娇中带媚,只是短短两个字,就足以令人酥了骨头。
卫驰低头看她,只觉喝了一整晚都没令自己感到醉意的酒,此刻竟起了效用。
明明已握着酒杯却喝不到酒,沈鸢有些不愿,酒意上头,她早没了先前的胆怯和畏惧,论体力她自不及卫驰半分,但她自有旁的办法。她狡黠一笑,只将身子一歪,从他臂上滑至胸膛,而后不偏不倚地倒在他的怀中。
卫驰身子一僵,思绪少有的怔了一下。
沈鸢握着杯盏的手趁机逃脱,银杯触唇,她快将第三杯酒饮下。嫣红唇瓣沾了酒水,更显饱满润泽,许是喝得太快,几滴酒水顺着唇角滑下,直至颈间。
“沈鸢。”卫驰出言训斥,声调不高,却明显带着怒气。
那声音虽然骇人,却不足以令沈鸢的神志清醒过来,酒意稍醒了些,她茫然无措得看他一眼,却没有退缩,只将手中杯盏往案上随意一放,转而伸手环上他的窄腰。
卫驰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她能有此胆量,先前倒是小看她了。
“沈鸢,够了。”他又说了一遍,语气比方才更冷,警告之意明显。
这声呵斥比方才威震得多,酒意一下醒了大半,沈鸢自是听出他言语中的警告和怒气,但她不想退缩,也不能退缩,既已到了这一步,断没有停下的道理。
借着所剩不多的酒劲,沈鸢环在对方腰上的手臂更紧,热的脸庞紧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
“我知将军今日心情不佳,阿鸢虽不知缘由,却能懂这种孤寂和无力的感觉,”沈鸢低声呢喃,娇柔嗓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将军别赶我走……我不说话,也不动,我就这么静静陪着将军,可以吗?”
四下阒寂,案旁的烛火轻晃了下,正如卫驰眼中一闪而过的失神。
抬至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他本想将人直接拎起来、丢出去,然此刻听着她闻声低语,却犹豫了。她一语道破了他此刻的心情,孤寂又无力得感觉,父兄已然不在,即便他如今战功赫赫,即便卫家重回巅峰,然而这些,他们却都已经看不到了。然沈鸢却是不同,沈明志只是暂时关押,判决未下,沈家或许真有洗刷罪名的机会。
卫驰低头看了眼怀中之人,眼底怒意尽散,到底是他先叫她留下,也是他叫她饮酒的,迟疑片刻之后,终是收回了手。
“松手。”卫驰冷言。
沈鸢没动,只抬眼防备地看了对方一眼,紧贴对方胸膛的小脸一动未动。
“松手,否则出去。”
沈鸢眨了眨眼,纤长羽睫上仍挂着晶莹泪珠,酒劲虽醒了大半,但脑中仍然懵懵怔怔:“将军的意思是,只要松手,便可以留下?”
卫驰对她的理解力感到无奈,但却并未应声。
沈鸢只当他是默认,她轻点了点头,而后讪讪将手收了回来,坐正:“多谢将军。”
“来人,将沈鸢带出去。”卫驰高声说道。
沈鸢愕然,感觉自己被人摆了一道,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福伯闻声而入,看见郎君黑沉的脸色,又看了眼案上一动未动的醒酒汤,还有案上歪倒的银色杯盏,对沈姑娘方才的境遇大致有了推断。人是他放进来的,福伯觉得待明日郎君酒醒之后,自己的遭遇也不会太好。 “沈姑娘,请吧。”福伯恭敬道。
事已至此,沈鸢已别无他法,依卫驰的性子,没将她直接丢出去已算是好的了,她手撑案几,吃力起身,然这酒后劲太大,她脚底一软,身子跟着踉跄了下,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卫驰伸手扶了她一把,沈鸢柔弱无骨得倚在他怀中,这回不是刻意,而是当真没力气站稳。
这一下可叫福伯看不懂了,也不好上前帮忙,郎君既叫人来送沈姑娘走,这会儿又姿势亲昵地扶着人家,这到底是?
“罢了,你留在这里便是。”卫驰将人扶着靠坐在案几旁,刚想离去,眼锋扫过她红透的脖颈,又转手拿了件披风罩在她身上。
“去毓舒院叫她的婢女前来伺候,再燃个炭盆。”卫驰转头对福伯道,言语中听不出喜怒,似在下达军令,待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