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漓止步在张寿安门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张寿安温柔一笑,揶揄道:“漓儿妹妹为何不敢进来?我这里没有毒蛇猛兽,只有香茗和美食,不想进来尝尝?”小厮已将香茶和点心摆好。
谢清漓打量张寿安,见他神色无异,心中稍安,暗暗庆幸流言并未传到他耳中。
“那我就不客气啦!二哥不要嫌我能吃。”谢清漓笑着迈进门:“不过我也不是吃白食的人,这是我近日配制的补气丸,二哥每日晨起后吃上一颗,身体能恢复得更快。”边说边将药丸奉上。
张寿安伸手接过,仔细摩挲着瓶身精巧的花纹,笑问道:“妹妹今日前来,应该不是专门给我送药吧?”他语气一顿:“昨日,有两个丫鬟特意在我窗外嚼舌根,说了一通妖魔鬼怪蛊惑人心的鬼话。”
谢清漓闻言大惊,慌忙站起身:“我今日的确为此事而来。二哥放心,我并未图谋什么。”她语气郑重:“义父义母能够认下我,给予我不曾感受过的关爱,我已非常感激,不敢贪图家财。二哥应该知道我的身世,过段时间我便会离开,去盛京城寻找生身父母。”
张寿安神情一暗,仙女果然不会在凡人身边驻留,他压下翻涌的情绪,起身将谢清漓按坐在椅子上:“妹妹大可放心,这点小伎俩挑拨不了你我的关系。”
他轻咳一声,语带落寞:“我自幼身体孱弱,家中又只有我一个孩子,父亲和母亲每日忧心,整天担心我不知何时便会离他们而去,他们从未享受过半点天伦之乐。”
“不过如今,你和大哥治好了我,父亲母亲拥有咱们兄妹三人,儿孙绕膝,颐享天年,我从没见他们这样开心过,所以,能与你和大哥成为一家人,我很高兴。至于家产,于我而言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些最不重要,如果你想要,我心甘情愿把这府上所有都送给你。”
他深深注视着谢清漓:“漓儿要记住,自从行了拜寄之礼那刻起,你谢清漓便是我张寿安的妹妹。从今以后,不论你身在何处,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依靠我,我必会竭尽所能!”
活了近二十年,张寿安从未说过这样长的一段话,话说出口,他才惊觉向来冰冷的自己竟然说了这样炽热的一段话,他心中惴惴,害怕谢清漓的反应,又希望她有所回应。他端起茶盏轻轻啜饮,长长的羽睫垂下,掩盖住眼底流转的光芒。
张寿安的话像一汪清泉,流淌着丝丝温暖,沁入谢清漓的心田,她眼眶红,眼泪不由自主流下,这样义无反顾的维护和依靠,便是家人吧!二哥如此坦荡,她却在担心二哥心存芥蒂,是她小心眼儿了。
看到谢清漓流泪,张寿安的心脏倏然收紧,他伸手揉了揉谢清漓的脑袋,拿出帕子温柔拭去她的眼泪,调侃道:“往日见到的你,是冷静自持、聪明睿智的神医,今天却哭得像只小花猫,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了。”
帕子上有淡淡的药草味儿,让谢清漓心安,她抽着鼻子反驳:“二哥也没比我大几岁,说话的口气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
言毕,两人相视而笑。
想起正事儿,谢清漓急忙问道:“二哥还记得那两个丫鬟名字吗?这样离谱的流言却短时间内传遍了全府,我猜测是有心人在推波助澜,以便挑拨我们的关系,需要尽快把幕后之人揪出来,否则不知道他还会出什么后招。”
张寿安没想到谢清漓小小年纪,便能想到这一层,暗赞一声真聪明,便不疾不徐道:“妹妹放心,这件事由我来处理,我不会再让那些不长眼的人欺负到你头上。至于那两个传话的丫鬟,我已命人审问,妹妹静待佳音即可。”
谢清漓有些惊讶,张寿安不像是爱管这些闲事的人,而他却主动揽下这件事,这样倒减少了谢清漓的麻烦。她本担心若罪魁祸是哪个得脸的下人,她刚来到府里便处置下人,会遭人诟病。
……
翌日清晨,张寿安命人来请谢清漓。
谢清漓来到张夫人的院子,府里的主子、仆人皆已到达。张寿安不疾不徐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他查出的流言源头,竟然是张夫人院里管花木的婆子。这婆子的女儿兰草是张夫人身边得力大丫鬟,婆子借着女儿的势,在府里颇有些影响力。
张夫人第一次听到这些流言,此刻她勃然大怒,命人立刻绑住婆子审问。兰草忙为她老娘求情,张夫人不为所动,她们母女俩在一个院子里当差,日日相见,张夫人不信兰草一无所知。
几个巴掌下去,婆子就统统交代了。原来前几日她出府,一个仁济堂的小伙计拦住了她,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在府里传播流言,挑拨寿安少爷和大小姐的关系,若挑拨成功会再给婆子一百两,若大小姐被赶出府,会再给婆子三百两。婆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见钱眼开,便应下这件事。
张府众人恨得牙痒痒,罪魁祸又是薛贺年这老匹夫,他真是阴魂不散。
亲手调教几年的下人竟是这副德行,张夫人羞愧又愤怒,下令将婆子和兰草一并卖了。下人们都惊呆了,夫人平日多么倚重兰草,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却仅仅因为兰草老娘传了大小姐的几句流言,母女俩便都被卖了。下人们真切的意识到,这府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是大小姐。
张夫人拉着谢清漓的手,满脸歉意:“义母眼皮子底下的人竟然没看住,惹出这样的事儿,让你受委屈了。”
谢清漓软糯一笑:“义母,漓儿哪有受委屈?刚刚听到点风声,二哥便迅出手解决了。”她语气一顿:“不过二哥这样大张旗鼓不太合适,他定然是因为没有处理后宅之事的经验,义母不要怪二哥。”
张夫人点了点谢清漓的鼻尖:“你个小机灵鬼儿,怕义母今天丢了面子,会怪罪你二哥?在你心中义母就那么小心眼吗?”
她有些欣慰道:“寿安这孩子从小就性子冷淡,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管事儿。他今天这样大张旗鼓,还不是为了给你立威?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他把你当妹妹疼着,你把他当哥哥护着,里外里,就我一个坏人。”
谢清漓抱着张太太的手臂撒娇:“义母最好了,比二哥还要好,漓儿最最喜欢的人就是义母。”张夫人眼睛弯弯,娇娇软软的女儿,谁不想要呢?
同一时刻,薛老太医正闲适地听着小曲儿,品着香茶,心中美滋滋盘算着张府那边何时收网。他不知道自己捅了几个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