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走哪儿,就在哪儿风生水起的人物。
在我服刑的四年当中,并未有太多值得说道的地方。
当时是真的怕了,凡事就怕认真,特别是作为这片土地上最具有权威的机构,在它认真之后,没有几个不怕的。
在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但进了班房的人,是真的乖巧,生怕哪天就被拉出去杀头。
杀得可谓是人头滚滚。
和姑娘亲个嘴,即便是不认识,放到现在最多也就是拘留罚款,大不了网暴。
当时是直接拉去刑场给毙了。
重典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效果也是显着的,起码将流氓这个一年犯案数十万起的团体,给镇压住了。
1986年春天,在我还剩下一年半刑期的时候,我的母亲没能熬过这个倒春寒来临的春天。
永远的离开了人世,永远的离开了我。
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个消息是小波带给我的,当时我并无太过沉痛。
监狱当中,除了女人没有,什么人都有。
服刑这段时间,我曾跟一个同号子的老囚犯,说过楚江海,说我亲眼看着我的大哥被枪毙。
他跟我说,人世是苦海,活着是在海中挣扎,死去才是真正上岸。
在小波跟我说,我母亲去世,许牧野为我料理了我母亲的后事时。
我心中想到了这句话,人世是苦海。
或许我本不是个坚韧不拔的人,所以会用这些玄之又玄的话,来安慰自己。
亲人的离开,并不是一瞬间万箭穿心的痛。
而是在某个寻常的往日,你张口喊上一声妈时,半响听不到回应。
那种感觉,就像是喝一碗稀饭时,毫无防备的吞进一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碗粥里面的鱼刺。
这鱼刺扎在你喉咙里面,疼得你跳脚,疼得你想要蜷缩在地上哭喊。
但是没有用,母亲在的时候,你哭喊有用。
母亲不在之后,你哭破喉咙也没用。
成年男人丧失哭泣的权力,或许就是从丧失母亲开始。
这个消息,让本就在这监狱当中,变得有些阴翳的我,更加话少。
时常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说话。
1987年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徐争和白脑壳前来看我。
让好几个月都没什么说话心情的我,有了一丝改善。
曾可,刘达,李东伟,李奇伟等几人,在去年已经出去。
前天的时候,徐争和白脑壳也回来。
他们两个没有坐牢,我是真哭笑不得。
早知道有今天,我就跟着他们一块走,躲几年好了。
徐争明显刚哭过,眼睛红肿。
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我刚去看咱妈了。”
我神情一下怔住,随后一阵酸楚在心中翻涌。
这种痛就跟牙龈炎一样,不会疼死你,但你舌头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我几度张嘴,最终说出口的是一句干巴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