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拿着脸盆回到屋子当中时,才看到陈强不知道何时坐在家门口。
拿着一把剃刀(理店给人修鬓角胡子的刀),在自己脑门上来回刮动。
脑袋不是鸡蛋,不可能光滑平整,这剃刀拉过,一大片血痕。
陈强就跟感觉不到痛一样,用这锋利的剃刀,给自己的脑袋刮成个血红糖葫芦。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恰好把目光向我移来。
“大帅,我去我媳妇娘家那边的时候,刚好碰到个掐八字算面的。”
“他跟我说,我这头太长,盖住了印堂,所以一直有人骑在我脑壳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我今天把这头剃了,一根都不留,以后再有那个要骑在我脑壳,要做我大哥,我也拿这把剃刀给他剃了!”
陈强最心疼的两件东西,一个是自行车,不过自从我开上偏三轮后,陈强再也没拿出来过。
还有就是他满头秀,不管天冷天热,每天都要搞点皂角子来搓洗一下,还特意去省城买了一瓶桃花雨。
说真的,桃花雨这破逼玩意我能记这么多年,完全是当时第一次见洗水这东西。
这玩意死贵。
当时还在心里骂过陈强那个几把头,还要怎么洗啊。
媳妇都没他头和自行车珍贵,陈强今天把他这头剃了。
确实让我大吃一惊。
我呵呵冷笑,“陈强,你想好哈,活人都是理,死人才是剃头。”
“我怕你这脑壳剃了,命怕是也不久了。”
陈强没有再同我讲话,他现在恨不得我走路上脚后跟打到后脑勺打死,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和我拉话。
等我回到家后,徐争已经起来。
我还没和徐争说上几句话,院子当中响起了偏三轮的轰鸣,
我心中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正月十四我叫白脑壳去修车,今天正月十六,他回来了。
白脑壳推门而入,一时间我的目光闪躲,不敢和他对视。
白脑壳看了我一眼,“怎么了,怀上了要坐月子啊,娇滴滴的模样。”
随着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白脑壳也没有以前那种沉闷,和我们这些说起话来有了几分趣味。
徐争正要开口,我却拦住了他。
“白脑壳,大哥喊你过去一趟,要是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
我不知道楚江海,有没有同白脑壳说过跟我说过的事。
如果白脑壳此次去,他真去忙不再进这个门来。
那就只能是我和白脑壳没有那个缘分,兄弟情分就够用到今天。
如果失去了白脑壳,我会收拾东西,今天就走,跟徐争先去弘阳镇待一段时间。
找到机会办了陈强或者瘤子,我有一定的势力后,再回到这柳巷镇来。
早上和楚江海那一番谈话,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人在混江湖,而不是江湖当中的人。
人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他说要我学会跟许牧野一样看人。
可我没有许牧野那个本事,即便是相处如此之久的白脑壳,我也不敢凭借我对他的了解,去判断他会不会回来。
时间在这种无声无息当中度过,一个多小时后。
白脑壳低着头走进我家门,一言不的搬着小板凳坐到灶台处。
“我烧火,做饭吧。”
我嘴唇微微颤抖,叫出声来,“白脑壳……”
“做饭吧。”
白脑壳语气平静,十分淡然。
我和徐争对视了一眼,各自吞了吞口水,没有人敢再说话。
时过境迁,许多年后的后来,我曾问过白脑壳,楚江海跟他说了之后,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白脑壳依旧没有回答我,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