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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2页)

威武候仍是云里雾里,闻言点头,颇为赞同。

本以为到此便是结语,不料堂下人一脸不知该说不该说的犹豫,叫郡主看出来,当即冷脸:“还有话藏着没说?事关世子,你当知无不言!”

堂下人一咬牙说道:“我曾听到世孙亲昵地喊陆延陵为父亲,当时世子就在旁边看着,并无任何阻拦之举,似乎乐见其成。”

威武候:“陆延陵不是亭儿的仇人?怎么还让自己儿子认贼作父?”

郡主脸色不好看,直直盯着堂下人的眼,语气极为沉重:“亭儿重情,男人都对少年一段情恋恋不忘,尤其爱而不得,待年长些,有了机会,便不择手段非要得到,你说是不是?”

堂下人聪明,明白郡主话里的深意与期盼,奈何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居□□。他闭眼,视死如归般说道:“属下觉察到异常,仔细观察过,世孙与陆延陵确实生得……十分相像。”

还在纠结淫诗浪词的威武候啪一声掰断椅子扶手,目瞠口哆,一句话也说不出。

郡主更是怒极,抓起茶壶便摔下去:“放肆!”

堂下人伏地:“关乎世孙身世,属下不敢有半句妄言!而且……世孙对陆延陵并不陌生,似乎早已知晓生身父亲。”

“糊涂!”郡主怒喝。

赵慕黎不过三岁稚儿,如何知道生父?如何知道陆延陵?还不是赵亭做了绿毛王八、甘心替人养儿子,还叫孩子认亲父?

“赵亭行事怎如此混账?”威武候气得连名带姓地唤,一想起心肝似的宝贝孙孙,竟是替别人养孩子,那人还是儿子的仇人,就气得抽出长刀想直奔西院去砍人,冲到了门口,蓦地转身,语气怪异道:“郡主,你说亭儿为何替他那冤家师兄养儿子?”

郡主头痛不已,懒得回答。

威武候已经懂了,更生气,“赵亭在哪?”挥舞着长刀,连亲生儿子也要打一遍的架势。

“给我回来!”郡主拍桌:“胡闹什么?亭儿从前不在我们身边,被人胡乱养大、又被人暗害多年,没见过什么人,指不定怎么被哄骗!你怪他做什么?!要怪也怪那陆延陵,口腹蜜剑,竟然不顾男子之尊,为了苟活,连雌伏这等事也做得来!”

威武候讷讷,可是怒火掩不住:“不然我现在去杀了姓陆的?”

郡主叹气,沉思片刻:“黎儿……把赵慕黎抱过来。”而后挥退堂下人。

赵慕黎在午睡,二人到底心疼孙孙,便亲自到他屋里去瞧,仔细端详。

“这么一看,脸、鼻子、嘴,都不像亭儿。”

郡主没回话,看得最谨慎,最后眉头有些舒展:“眼睛像。还有这美人尖,我母亲、我、亭儿都有。”

“难道郡主还要自欺欺人?世上哪个男人会让自家孩子无缘无故认别人当爹?”

郡主:“不好说。”

威武候觉得老妻是刺激过大,逃避现实,当即拍大腿说:“瞎猜什么?直接去西院一瞧,什么事情都清楚明白!”

“不必劳烦爹和娘,我就在这里,有什么疑问,现在就能解决。”赵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威武候和郡主对视一眼,齐齐到花厅,询问赵亭和陆延陵、以及赵慕黎和陆延陵的关系。

“都是真的。”赵亭来到二人跟前,抬起衣摆,下跪、抬眼:“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从前未求过爹娘,但现在只求一件事。”

威武候沉下脸:“闭嘴!”

赵亭:“不要插手我和陆延陵的事。”

威武候:“孽障!”

怒极,便抬手要劈下去,是郡主一声呵斥阻止威武候,末了疲惫地捂住额头说:“侯爷,你先出去,让我单独和亭儿谈谈。”

威武候不悦、担忧,“郡主何苦为这孽障气坏身子?”指着赵亭鼻子气怒道:“郡主怀你时不易,生你时更是九死一生,自丢失你,她日日落泪、伤心坏了身体,而你回来又是那副只剩一口气的模样,丢魂落魄,你娘为把你拉回来,四处奔走、劳神累心,拢共欢喜不过一两年,还要常忧心你心事藏得太深、挂怀你是否开心。作为母亲,她已竭尽全力。你呢?你如何回报她?做事冒进,在荆州丢掉半条命的时候,可有想起你爹娘?感情方面优柔寡断,还用子嗣欺骗爹娘,哄我们白高兴一场——如今,你还要再伤爹娘的心吗?!”

赵亭伏地、重重磕头:“是孩儿不孝。”

他浑身绕着一股哀愁的死气,爱情与亲情皆不如意,必须择其一、而辜负剩下的,从而生出浓重的愧疚,与伤情共同纠缠着一颗心,反馈到眼里、脸上,呈现出毫无生机、阴沉、煎熬与偏执,令人打一照面便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

郡主还是让威武候出去,留赵亭与她独处。

“他不爱你,是吗?”

“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为何这般伤心?”郡主捧起赵亭的脸颊,“你是我儿,与我血脉相连,如何能不知你的口是心非?”

赵亭:“娘要拦我吗?”

郡主叹气:“拦得了?”

赵亭把脸埋郡主的掌心里,声音晦涩:“阿娘,他不爱我。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不愿心动,我非要把他留下来。我宁愿与他互相仇视,也不想失去他。阿娘,你能不能教教我,该怎么办?”

郡主的掌心有点湿热,叫她心疼得揪起:“我的儿啊,天底下的好男儿、好女儿多得是。”

赵亭:“我知道,可那不是我心里要的。”

“你啊,你啊。”郡主连连叹息,“也许是你和他在山上相处十来年,恰好在你少年慕艾的时候占据你的心,也许是迟迟得不到,才让你产生非他不可的错觉。若你放下他,去看看世间别的男女,你会发现,他不过如此。”

赵亭:“衡山十余年、郡主府三年,江湖儿女英姿飒爽,高门贵女、王孙公子才情横溢,难道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吗?”握住郡主的手,抬起头来,“我没犹豫过吗?我没有想要放弃过吗?可是一想到他,总会死灰复燃,一见着他,就无法控制自己。陆延陵是我的劫难,我认了。”

“阿娘,阿娘,”黑漆漆的眼瞳里沁了一层水光,有一点点光亮点燃其中,仿佛狂风暴雨中一点摇摇欲灭的火光,脆弱、渺小,却怎么都杀不死。“我把他困在身边三五年,或相处三十五十年,他总有妥协的一日,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好、爱上我。”

“您以后的话,我都听。唯独这件事,您不要管,好不好?”

赵亭小时候就很懂事听话,仿佛生来就有玲珑心,后来走丢、再后来寻回来,起初虽如行尸走肉,还是会努力关怀、安慰她和丈夫。认祖归宗后,对于她和侯爷的安排照单全收,从不质疑、亦不叛逆,对比京都那些不叫人省心的高门纨绔,实在乖巧得叫人心疼。

赵亭欲。望很小,从不执着什么,也不提要求,这是第一次如此坚持地想要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如此卑微地祈求父母。

宁康郡主心都碎了,怎么拒绝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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