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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2页)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结束,更何况,改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现如今了解再多也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无助益。

但说不在意是假的。姜白榆为宋纪的过往心生遗憾,也为当年那个身处火海、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的孩子感到难过。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半晌,姜白榆轻轻舒了口气,他的神色很淡,脸庞也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因此少见地显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很幸运。”

姜白榆语气之中浅淡的疏离之意被秦枝敏锐地察觉,她顿了顿,没再说什么。姜白榆的态度和回答算得上在她的意料之外,察觉到彼此之间骤然横起的隔阂时,她在感叹的同时也难免有些失落。

她明白眼前的这个少年拒绝了她的请求。

他拒绝成为那个为猛兽带上枷锁的人。

“我当初说的,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想我寻求帮助的话,也同样是真心实意的,小榆。”

“我知道的。”

见姜白榆微微垂了眼,露出有些困倦的神色,秦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伸手替他牵了牵被角,“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了,有任何事情,喊医生或者喊我们都可以的。”

说完,秦枝在原地等姜白榆阖上眼,才起身离开。

秦枝走后,姜白榆闭着眼,却并没有立即陷入睡眠。他的神思分外清明,却不是为了刚才秦枝说的那些话。

前一天的经历仍然历历在目,他从死神的手下解脱出来,饶是平日里再过处变不惊,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徒然面对这样的变故,回想起来也不免有些后怕。

从前的日子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但是后来的姜白榆更多地面对的是别人的善意,很少有如此直白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恶意的时候,因此对于齐若想要拉他一同去死的举动,他在惊愕的同时又有些许难过。

他的所有行动都处于本心,救人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而至于齐若如今的境况如何、往后又该得到什么样的惩戒,他也不再想去理会。

包括宋纪……

姜白榆先前从秦枝那里得到对方脱离危险的消息,已经稍微放下心来。他没忘记在昏睡那个混杂着血腥味的怀抱,也没有忘记一声声响在他耳畔的呼唤,然而浪潮滚过后,留在心底的唯余一声极浅的叹息。

门外,秦枝关上门,却并没有立即离开,她低低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右侧的长椅——男人穿着病号服,微长的发垂下遮住眉眼,此刻一言不发的模样显得格外阴沉。因为走动的缘故,伤口撕裂开来,渗出的血液将衣服的布料浸透。

光看那血染的痕迹,就能想象出对方的伤势有多重。宋纪身上有几处伤口都深可见骨,几乎算得上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分明受了那样重的伤,却又像是在潜意识里记挂着什么一般醒得格外早,几乎是在抢救结束后一睁开眼,就抓住身边的人询问姜白榆情况,然而又谁的话也不肯信,在病房外守着,直到对方苏醒过来。

偏生这人那副不要命的架势连到医生也劝阻不了,眼下只能忧心忡忡地待在旁边候着。

秦枝看了身侧等候的医生一眼,示意对方放心离开,等人走后才走上前,斜倚着墙面无表情地朝病房的方向偏了偏头,“我刚和小榆说了会儿话,他看上去精神状态还不错——你既然这么担心的话,怎么不亲自进去看看?”

人都走到门前了,却只巴巴地在外面看着——任谁看到宋纪这副模样,估计都不敢想象对方是那个宋氏那个一手遮天的掌权者。

听见秦枝的话,宋纪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长椅上起身,越过秦枝,在病房门前站定,他的目光顺着门口的单向玻璃望向病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的人,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站了很久。

盛时澜和方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浑身郁气阴沉沉地向门内看,一副想要进去,又似乎被什么困住手脚的模样。

秦枝向着赶来的两人无奈耸肩,同时又想起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坐在急救室外的那个男人。

和以往从容不迫的模样全然不同,那个时候的宋纪,看起来却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任何一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不可避免地生出濒死的恐惧感。

如果不是最后失血导致昏厥,恐怕对方还要一直硬撑到姜白榆手术结束也说不定。

“你要是真有点危机意识,就去好好养伤,别把自己整死了,到头来让自己看上的宝物便宜了别人。”

和秦枝算得上平和的态度不同,盛时澜在面对宋纪时态度极为冷淡,似乎自己也曾有过相同的经历,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男人颇有些不虞地拧了拧眉。

“不用你说。”宋纪扯了扯嘴角,目光却始终落在姜白榆的身上。

明眼人看着宋纪这副模样,都知道眼下再同对方说是那么也没什么效果,方城想起来的路上从秦枝口中得知的事情经过,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动手?”

原本齐若这样的角色就如同跳梁小丑,根本犯不着他们这些人亲自从中操作,但是这件事牵扯到了姜白榆,事情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能够罢休。

话音落下后,病房外的长廊一时之间陷入短暂的死寂。

宋纪凝滞半晌,这才终于从窗户收回视线,偏过头来,眉眼间浮现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如果忽略他眼底黑沉的雾色,看起来就宛若一个斯文有礼的谦谦君子。

这副神色让第一个接触到的秦枝顷刻间如坠冰窖。

上一个能让宋纪露出种神色的是他那个名义上的表叔,对方在国外的艰难处境大多拜其所赐,而在宋纪回国之后,那人又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即使不惜向对手出让利益也要占据家主之位,最终将整个财团置于险境之中。

然而纵使对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最后的下场也只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圈子当中,有人传言他死了,又有言说他受尽折磨后被关进在京郊的某处疯人院里。

“我不会让他死的。”

宋纪垂着眼,语调悠远,像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儿,“那可是我们家宝贝受了伤救下来的,就这么轻松地死了,太辜负我们阿榆。”

同样亲眼亲身经历者豪门之间阴狠的内斗成长起来的人,秦枝见过的折磨人的手段不算少。

她很明白这个世界上有的是能将人完全击溃的法子,其中最甚者会让人从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都生出生比死更痛苦百倍的感受。

于是秦枝不再说话。

她对男人的处理方式没有意见,只是从宋纪的说话方式中隐隐察觉到对方此刻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稳当,当下任何有关姜白榆的事情,哪怕是一点火星,恐怕都能将对方即刻点燃。

“宋纪,你冷静点。”秦枝皱了皱眉,压着声提醒。

“我很冷静。”男人闻言稍微偏移了一下眸子,重新将视线投向那个小窗,“他还活着……我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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