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后院
方知有一身紧窄的黑衣,伏在树枝最茂密处观察下面的情况。
她与樊寻约在子时相见,大部分人已经入睡,街上打更人的声音由远及近,方知有也有些犯困。为了摸清柳家侍从的换岗时间,她昨夜已经来了一次,回去睡了两个时辰又去上朝了。
今日是第二次来,这种白天在上司眼皮子底下当差,晚上摸黑夜探上司府邸的日子过的着实辛苦。
“方大人。”
一个轻巧的身影出现,蹲在她旁边的一节树杈上。
“殿下?今日怎么是你?”
姜月白同样着一身黑衣,浓密的乌束成一个长马尾,柔顺的落在肩头,神色冷漠的盯着下面打着哈欠走过的侍从。
“母皇今日召樊寻入宫,一直未归,本宫来替她。”
说完,他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在墙内,警戒的打量着四周。
方知有也快落地,带着他一路躲藏来到上次藏《账目》的房间。
房门掩着,上面落了把大锁,周遭一片静悄悄,一点也不像是藏了什么机密的地方。
“殿下跟紧我,后面有扇窗,我们翻窗进去。”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绕到背面,方知有拿出一把薄薄的匕,插入窗柩,没两下就撬开了。
姜月白在她身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她顶着那张不染凡尘的脸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突然有种,这样风光霁月的人,为了他沾满尘埃,走下凡尘的感觉。
“殿下?里面没人,快进来。”方知有见他盯着自己呆,小声提醒。
应该是病还没好透的原因,她得多看顾着他,万一打草惊蛇,《账目》的位置肯定会转移,到时候偌大的柳府,可就不好找了。
“殿下一会跟紧我,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不要硬撑着,一定要跟我说。”她凑近姜月白,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交代。
话一说完,就立刻离开,借着火折子的光芒在她觉得可疑的地方翻找起来。
姜月白的耳根在感觉到她温热的气息时瞬间红透,连带着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好闻的莲香一触即散,他却忽然想起她酒醉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香气萦绕在自己指尖,久久不散,连梦里都是她的味道。
“殿下,这里好像有些不对。”
方知有脚尖敲击着桌角周围的地面,有两块地砖出与周围其他地砖不同的空洞回响声。
姜月白上前接过火折子细细查看,又用匕把砖缝中间的泥沙抠了一点出来。
扣出的那条缝下面是明显与周围颜色不同的泥土,像是新泥。
方知有学着他的样子把另一块地砖周围的泥沙也抠下来一块,下面露出的颜色却与其他地方的沙土颜色相同。
“殿下,看来这块地砖底下的东西他们不常动。”
她仔细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是机关或是障眼法,按理来说这处藏着如此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只有巡夜的人顺带看守,除非···”
“为了掩人耳目,实际留有后手。”
“掩人耳目,里面有防盗之物。”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想法,方知有立刻掏出匕,沿着塞满新泥的地缝向下细细感知。不出所料的话,另一块砖下面应该是机关。
姜月白不动声色的抚了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眼中划过迷茫不解。
“殿下,你看!”她拿起撬开的地砖,下面是一个朱红色的小箱子,箱子上的花纹精美异常,还有象牙雕刻装饰,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箱子打开,他们找了许久的《账目》放在最上面,下面还有一根根大小不一的金条和各色珍珠宝石,方知有扒了扒,在最底下还找出一封信。
借着火折子的光,他们翻阅了下《账目》上的内容,不似作假,这才把地砖原样放了回去,趁着夜色一路抱着箱子回到太女府。
长好在姜月白房中守着,见他们都安全回来才放下心,把偏房的灯燃起,方便他们议事。
方知有对着账目细细查看,这上面把这柳衡在位这八年收受送出的所有银两都记录了下来,还有与她一同贪污受贿的人也记了下来,时间,地点,几人参与,写的无比详细。
她细细算下来,整个翰林院除了新上任和官职过低的人以外,几乎多多少少都有参与。这八年间整个翰林院的收受的银钱流水都快赶上大启一年的税收了,数字大的让她心惊。
“呵,这算什么?翰林院收的只有大启读书人的钱,户部才是真的厉害。”
姜月白冷笑着合上账目,拆开箱子最下面那封信,逐字看起来。信的内容很奇怪,就是几句问候,既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写信人。
方知有试着在灯下照,用糯米水沾,都没有任何反应。它能出现在这样一个明显是逃命携带的箱子里,就绝对不会是无用之物。方才那本账目里,前前后后都未出现过江清一的名字。
肯定不是因为她廉洁,而是因为柳衡把她作为自己的保命符单独拿出来了,这封奇怪的信,或许就是关键线索。
箱子暂时放在姜月白这里,剩下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长好送方知有离开太女府,快出府时,她突然想起今日姜月白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她本来想问的,但是一忙正事,就给忘了。
“太女殿下的身体好些了吗?今日他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
长好疑惑的蹙起眉,太女殿下并未生病啊···
不过他还是顺着方知有的话“殿下已经好些了。”
万一是殿下在她面前说自己病了呢,他这一说实话,不是拆穿殿下了嘛。
更何况那日殿下回来后她就送了药过来,今日又是和殿下一起回来后问殿下的病情,怎么想都很有可能是殿下在方大人面前说自己病了。
他索性顺着殿下的谎圆下去,以免误了殿下的事。
嗯,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虽然怪怪的,但是殿下自打认识方大人开始,就一直怪怪的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