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抬眸,平视着卫秋鹤:“实话实话,我的功夫不如萧玄策,否则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卫秋鹤对于这对师兄弟之间的不睦也早有耳闻,听到裴玉如此嚣张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淡淡地换了个话题:“你让陈绫那丫头来神机营找援军,就不怕我们不会出兵么?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认定我们一定会来?”
裴玉听出了卫秋鹤言辞间的试探之意,不卑不亢道:“人性罢了。自前朝建立了五军都督府后,兵部和都督府就一直在抢夺兵权,斗争了这么几十年也不过是平分秋色。如今有机会落井下石,我想聪明如你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吧?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卫秋鹤闻言,上下打量了裴玉一眼,片刻后那张不苟言笑的古板老脸上竟然勾起一丝淡笑:“旁人都说,仪鸾司的裴玉裴大人狡狯如狐,如今看来,传言不假。你对人性的把控,的确精准。你认为,锦衣卫和神机营能做朋友?”
裴玉慢吞吞地将擦拭干净的承影剑收回腰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共同的利益,暂时结盟也未必不可。”
“哦?”卫秋鹤笑了,“我怎么没看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你们想要压制兵部夺取更多的兵权,我希望看着大皇子一派倒霉,结果都一样。”裴玉面对这个被称为狼将的神机营佥事,也懒得绕弯子。
卫秋鹤是边民出生,听说幼年时曾经被狼群养过一段时日,后来遇到了牧羊人才回归人类生活。
或许是受了幼年经历的影响,卫秋鹤此人不喜欢绕弯子,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还曾经因为自己的心直口快,多次得罪了灵武帝。
只是灵武帝也拿这个耿直人没辙,又爱惜卫秋鹤的功夫和才干,思来想去便把他扔到了神机营去,好歹离得远了,眼不见心不烦。
卫秋鹤似乎对裴玉的开门见山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眼前这个长得漂亮的年轻人会和其他人一样,不着边际地扯一大通废话,再隐晦地点明自己的目的。
就凭裴玉这股子干脆利索的劲头,他就对这个年轻人改观不少。
“陈绫那丫头说话含含糊糊的,只说京郊大营的人在这边堵你们,要杀人灭口,到底生了何事?”卫秋鹤用揣测的眼神打量着裴玉。
裴玉心中清楚,今日既然找了神机营的人来趟这趟浑水,好处少不得要分他们三瓜两枣的。
至少眼下,他还未过河,也不能拆桥。
“你们神机营带来的人,应该会拆震天雷吧?”裴玉轻声问。
卫秋鹤点点头:“不能说个个都是好手,但在场的的确有精于此道的人。”
裴玉指了指山庄后院的方向:“那后头埋了几个,你们的人先去拆了吧。”
卫秋鹤点了三人,让李行秋领路,带着他们往后面去了。
“这山庄下头,有个地宫,是云承睿偷偷铸造假铜钱的地方。”裴玉轻描淡写道。
然而,听到这话的卫秋鹤却怔楞了一瞬。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裴玉没兴趣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群人:“我打草惊蛇了,庄子里的人狗急跳墙,偷偷拿着云承睿的私印去京郊大营调兵,打算杀人灭口。”
卫秋鹤沉默了。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起锦衣卫和京郊大营的人私斗的小事,毕竟这两方也彼此看不顺眼,时不时都会有摩擦生。
这种事皇帝不爱管,事情便可大可小,不过落在了神机营手里,就算是小事,卫秋鹤也自信能给他弄成大事。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桩案子。
假铜钱案早就在京城炒的沸沸扬扬,如今还干系着大皇子和兵部,细细再算,周皇后、周阁老一脉也难以脱身。
如果再查下去,恐怕半个朝野都要被裴玉掀翻了。
这时候,卫秋鹤看裴玉的眼神也变了。
这桩案子,就算是落在他的手里,他也要掂量掂量分量,该遮着就遮着,该藏着就藏着。
毕竟,水至清无鱼,再查下去,他不确定,到时候诏狱的囚牢是不是挤得下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