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裴玉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该不会是那山匪一伙儿的吧?故意用这番言辞让我们降低戒备,再引我们入圈套,方便你的同伙将我们一网打尽?”
阿牛听了这话,竟像是被人戳中心事,黝黑的脸色再度涨红。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一柄明晃晃如秋水月光的软剑带着肃杀的寒意贴近了他的脖颈。
在这炎热的日头底下,他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
裴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当真是当炉卖茶的农户,怎么对山匪山寨中的事了如指掌?寻常也便罢了,连他们如何排兵、行动路径皆一清二楚,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阿牛紧张地看着贴在自己脖子上的软剑,又看了看面前冷若冰霜的裴玉,下一秒,便感觉一阵刺痛从脖颈处传来。
他颤颤巍巍地抬手一摸,便摸到一手温热的血,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是他不该招惹的存在。
阿牛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哭腔,双腿也颤得不行:“英雄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这是小的头一遭干这勾当,小的也是被逼的,还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裴玉冷冷地盯着他,缓缓地将手中染血的长剑在空中一甩,那剑身便依旧干净如雪,不染半分污渍:“把你的故事,整理好了再讲给爷听。”
少年见软剑离了自己脖颈,这才松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爷明鉴,小的名叫李猫儿,是李家坡的村民,方才那老汉,的确是我爷爷。”李猫儿说着说着,哭腔越明显了,“只是我还有个姐姐叫李招娣,我爹早年服徭役,在挖河道的时候被坡上混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家中只剩我爷爷、我娘和我们两姐弟。”
“因为这条官道有山匪的消息早传开了,行道的商人们大都绕路走,龙头山那些凶匪好些时日没有得手,便下山来抢村子。我们村前些时日也遭了祸,他们把我和阿姐绑上山了。”
“只是阿姐的模样不好,他们便把阿姐留在山上做个厨娘,又逼着我下山来做他们的钉子,把行路的人往燕不归带。”
“燕不归是我们山坡后的一大片竹林子,即便是我们本地人也很少进去,因为一旦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再难出来。”
萧玄策见他哭得可怜,心中恻隐:“你如今骗了多少人?”
李猫儿立刻举起双手解释:“天地可鉴,我前两日才被他们派下山来,你们是唯一的……还被你们看穿了。”
裴玉将软剑收入腰间,回头看向灵武帝:“爷,您看,如何处置?”
灵武帝沉吟片刻看向李猫儿:“我来问你,既然此地匪患严重,怎不见朝廷兵马出兵剿匪?”
李猫儿闻言,笑容越苦涩起来:“这位客人,您是外地远道而来,怕是不知内情。土匪来一遭,无非也就是抢些金银财物,可若是那帮朝廷兵马‘剿匪’,可是连地皮都要刮走一层的。”
灵武帝默然,片刻后回头看向裴玉:“这柳城太守何人?”
裴玉轻声回答道:“周霆安,前周后的同族,按辈分算来,应该是前周后的表兄。”
前周后,如今还在皇城的冷宫里被禁足着。
灵武帝皱起眉来:“如此说来,他是周家一族?那么当初清理周氏余孽,怎么将他遗漏了?”
裴玉沉声道:“爷您有所不知,周霆安的生母只是周家收养的义女,当初因为执意拒婚周家安排的丈夫,选择了周家远房的一个穷秀才而与周家决裂,后来他们夫妻二人都被周家族谱除名。因此,已经不算正经周家人,也就躲过了此前的清算。”
还好裴玉在之前带人清理周氏一族时,便将所有与周家有关的人脉关系理得一清二楚,加之他的记忆出奇的好,这才能答上来皇帝突然的问话。
灵武帝微微挑眉,显然对裴玉的对答如流很是满意,只是对周霆安的表现就不那么满意了。
“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他躲过一劫,却不思政务,反而让这些悍匪恶贼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到底是辜负了一城的百姓了。”灵武帝眼底暗色涌现。
李猫儿虽然是乡野长大,但是却颇为机灵,才听了几句,便猜到这三人绝对是非富即贵的权贵人物。
这一次,倒是李猫儿抢先解释了。
“几位爷误会了,周大人可是一方好官,去年大雨连绵,江城水患,按说我们柳城与江城相距不远,但因周大人有先见之明,安排人手固堤稳堤,才免去了柳城的灾害。”
“后来也有不少难民逃至其他数城,但却被守城兵卒驱赶,还狠狠闹了几场起义,却都被镇压了下来。独咱们柳城开仓放粮,活人无数。只是后来布政使大人派了特使,命柳城不许擅动丰济仓的赈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