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郡主乐意回娘家,只是不愿意见太子妃这个名正言顺的“娘”。太子妃不叫她的时候,她有事没事自己都会找个借口回东宫,与娘家人联络一下感情,再打探一点消息之类。“联络感情”这个选项里,甚至可以包括章昺和吕氏,但从来不包括太子妃。
她与太子妃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怕嫁了钟源,延福郡主还是姓章,身上“皇族”这个身份是强于“钟家媳妇”的,她实在是没有必要为钟家与纪家杠上。但是不知怎么的,她从来都与太子妃亲近不起来。
今天,接到太子妃要她回宫的消息,延福郡主的脸色就不大好。先将钟源打去上朝,自己再跟婆婆兼姑妈常安公主抱怨“她好烦,一准没好事儿。”
常安公主道“你那脸,收一收。”
延福郡主道“阿娘,在自个儿家里您就让我先烦一烦了,等回了宫里,我不收也得收了。”
常安公主道“心浮气躁,易失智。静则生慧,动则成昏。她是你的母亲,如何与她生分了因为良娣”1
延福郡主一口否认“不是。我打小就与她不亲近,并不是因为良娣抚养我。抚养都与挂名差不多了,良娣自己还有孩子呢,哪里亲近得过来是我总觉得那位母亲冷冰冰的,对我们兄弟姐妹都这样,哪怕是大哥,她也不冒热气儿,顶多是温的。你看她也是个人,可是焐都焐不热,真是邪了门儿了。要说虐待,她也没有虐待过我们,可就是亲近不起来。”
常安公主道“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要说出来。”
“哎”延福郡主笑了,抱着常安公主的脖子撒娇,想哄常安公主开心,“等我回来,要是没有什么麻烦的事儿,咱们去药王那里好不好娘总是不肯出门,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呢。”
“我习惯啦,你们年轻人,趁着年轻四处玩玩并不碍事。可是有谁说了你们什么不必理会,我为你们担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延福郡主道“不是不是我是想,药王生日不也快到了么她又在修新园子。您和她都是平日不肯动的人,到时候咱们一总乐一乐。”
常安公主叹道“她又长了一岁啦。”
延福郡主听到婆婆话里的惆怅之意,有点奇怪地说“她长大了是好事呀,您为什么叹气呢她只有长大了,变厉害了,才能好好地活下去。总是小小的、病歪歪的,是会被欺负的。”
常安公主轻笑一声“说的是。好啦,你该去宫里了,别在我这里磨蹭啦。”
延福郡主的脸皱成了一团“她只有遇到什么事才会找我,且一定不是好事,我真不想去。”
“再不愿意,你也躲不开的。好事坏事,你也长大了,心里总有个数儿。要是吃不准,什么事都别接,她要说孝道,你就说,你现在是我的儿媳妇了让她来找我”
见婆婆真有出头的意思,延福郡主反而怂了。钟家与几乎所有的勋贵暴户一样,长辈极护短,对晚辈十分溺爱。太子妃找她有什么事还不知道,她就是跟婆婆撒个娇,万一因为这个闹过火了,平白让婆婆和太子妃起了冲突,岂不闯祸
延福郡主忙说“不至于,不至于,我先回去看看,一般的事儿,我也能顶得住。”不再多抱怨,妆扮一下就去了东宫。
一路上还在想这会有什么事找我呢难道是要我家那位帮大哥还是要他帮助监视大哥又或者二郎做了什么
到了东宫的时候,延福郡主还没能猜透太子妃的算盘。
太子妃还是原来那个样子,除了比往日稍显得上了一点年纪,鬓边添了一点不显眼的白,并没有什么改变。她总是这个样子,遇事不急不慌,喜事也不特别的喜,听到噩耗也不会悲痛欲绝。
延福郡主给她见了礼,往她下手一坐,客客气气地又询问了一下“大嫂现在怎么样了”
太子妃道“还在抄经。”
延福郡主又问“阿福还好吗”
太子妃轻笑了一声“让他们带着先认点字,现在正在写字呢。”见不到亲娘,阿福哭闹了几天之后就渐渐的好了。在太子妃手底下,阿福也规规矩矩的认字,学得也不算慢。太子妃养着孙子,就像养着未来五十年的上上签。
延福郡主道“大哥小时候也这么好学。”
太子妃的笑容淡了一点点,有点怀念地叹息“是啊。”
延福郡主懵了,她的印象里,太子妃最重视的也就是章昺了。她把章昺一家三口都问完了,太子妃也没接着话头说章昺,这是出乎延福郡主意料之外的。她心里有点慌,生怕太子妃想出点别的事儿来,那就真的有可能是她毫无准备,被打个措手不及了。
太子妃回过神来,说“不要总说他们啦,你呢怎么样啦”
“啊我就、就那样啊,阿娘这是”
太子妃道“你大哥前阵子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如今总算给他理顺了。我就想呀,你也是出嫁的女儿,千万不要像你大嫂那样。”
就这不像吧延福郡主心里嘀咕着,我跟我们家那位挺好的呀,您又不是看不见。口上说“大嫂也只是一时脾气上来了,谁还没个脾气呢”
太子妃严肃地说“那不一样,你们都是冢妇,高过所有妯娌,也要担着祭祀的重任,怎么能使小性子呢你在婆家,也不能有一点不顺心就犯了犟脾气。”
“呃,是。”延福郡主越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了。
太子妃又问道“家里,兄弟媳妇们都还好吗”
“我们日常也不住在一起,不像住在一起的人家要日日打交道,磕磕绊绊的也就少了。阿娘不必担心我。”
太子妃揉揉额角,问道“你家兄弟多少来着我几乎要记不清了。”
延福郡主道“我们家大郎只有自己一个,堂兄弟连他一起有二十七个。”
“哦,多少娶妻了”
延福郡主十分警惕,心道,怎么,您要做媒还是想把我哪个妹妹也嫁过来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像,钟、纪两家的关系一向不好,谁也不会不长眼找太子妃来给钟家做媒。至于东宫郡主,就更扯了,这事儿得是太子或者皇帝跟钟祥谈,没太子妃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延福郡主放心了一些,答道“有十个已经成家了,其他的好像也有定了亲的,只是堂兄弟的婚事没有按照齿序来,有他们的父母做主,这个我倒知道得太清楚了。”
“也该关心关心,嫡长子之妻为冢妇,诸子之妻为介妇,以后她们也是襄助你的人。”
“是。”难道真是想表现一下“慈母”的范儿延福郡主心情更加轻松,暗道幸亏早上跟婆婆没有继续撒娇,万一婆婆脾气上来跟着进了宫,岂不是自己办错了事
哪知放心得太早了,太子妃道“八郎定亲了吗”
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钟佑霖的亲娘湖阳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茬,还跟太子妃很不对付,姑嫂俩不说是天敌,也是不同种类的生物。太子妃要是打钟佑霖的主意,那可是打错算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