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鸣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她重新一个人站在了凉亭里,手上没了编织草手环留下来的绿色的痕迹,只有秋日傍晚的凉风吹过耳畔。
她失败了,失败得非常彻底。齐鹤完全没有被她的小招数哄好,反而感觉快要被她气哭了。
她还能回想起刚才,在上一个梦境里,齐鹤对她说得那一长段话。
他们是……因为这个才吵架的吗?因为,她跟他的好兄弟走得太近了?
江如鸣恍然大悟,为什么陈河每次提到齐鹤语气都非常奇怪,为什么她跟陈河游戏里好感度那么高,为什么她感觉跟陈河那么合拍,为什么齐鹤要在聊天记录里反反复复地问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重新打开手机,重新看了一遍自己跟齐鹤的聊天记录。在她想要在聊天框里打些什么字的时候,忽然记起上一次,她给齐鹤消息,齐鹤却反问她“叫我什么”,然后就不理她了。
她一时愣住了,齐鹤好像不想要她直接喊他的名字,那是个错误答案。那么正确答案应该是……
“学姐?”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就见到陈河跟他其他的朋友说了些什么,然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他们,跑了过来。
“你在这儿干嘛?找……齐鹤?”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站在凉亭下仰头看着江如鸣。
江如鸣停止了打字,关掉手机看着他。他是那种最容易跟江如鸣相处得来的男生。性格太高冷的男生会让她下意识回避,长得太帅太出色会让她自己退缩。而陈河,小帅但不会太让人有距离感,性格看似不正经但实际上热情外向又好玩,能让江如鸣感觉跟他在一起很有趣但同时又不会越界。
简而言之,不会让她时时刻刻有一种“我在跟一个异性在一起玩”的感觉,反而消弭了性别的差异,让她感觉非常放松。
所以尽管只是一个梦,江如鸣也能想象得到。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她跟陈河玩得来都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点怀疑。
她之前也梦到过类似的梦境,例如那次在机场里,齐鹤也是这样问她能不能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但是当时,她非常简单就解决了那个困境,只要拒绝那个让齐鹤不舒服的人,然后开心地跟他一起回家就好了。
但现在,她看着陈河,不由得怀疑地想:她真的,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虽然她并没有真的经历那些事情。但假如这个故事里的主角就是她自己,她重新把一切都来一遍的话,如同齐鹤刚才质问她的一样。
面对一个让她相处起来感觉很舒服的男生,她真的不会动摇吗?
在这个梦境里的“她”,在跟陈河打游戏的时候,在跟陈河聊天分享日常的时候,在教室里接到陈河的电话的时候,“她”,当时是不是……其实并不完全是坚定的呢?
陈河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皱眉问道:“嘿!学姐?什么呆啊?”
江如鸣回神,隔着栏杆和陈河对视,沉默良久。
她的沉默让陈河感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眨了眨眼,问道:“怎……么了?”
江如鸣张了张嘴,措了一下辞才道:“陈河,你……”
陈河仰头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你……喜欢我吗?”
江如鸣说完这句话,就整个人羞耻地红了脸,紧紧抿上了嘴唇。
她从来没有对别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听起来非常自大。
陈河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完全收敛了。他骤然表现得非常紧张,眼神乱转道:“啊?什么?”
他想用玩笑就那么滑过去,“干嘛忽然这样问?你真心话大冒险输啦?”
但江如鸣没有跟着他一起笑,而是小声道:“没有,不是游戏输了。是……我想问的。”
陈河手揣在棒球服口袋里,彻底沉默了下来。
凉亭上站着一个人,凉亭下站着一个人,但是这一块却安静地像是没人存在一样,只有微凉的风吹过,带来新鲜泛凉的空气,让人感觉到心肺都干净清透。
“我……”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了。
江如鸣无措地垂下眼,小声道:“……对不起。”
陈河自嘲地笑了,“你道什么歉?”
江如鸣摇摇头,“我……我可能做了不好的事情,我可能给了你一些错误的暗示,对不起。”
陈河沉默下来。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伤人的道歉。”
江如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陈河低着头,没有看江如鸣,问道:“……为什么呢?”
江如鸣没听懂,问:“什么为什么?”
陈河:“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是咱们俩先认识的,不是吗?我以为……我有机会,我以为我机会很大,但是你只认识齐鹤半个月就跟他在一起了,只有半个月。”
他抬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学姐,我是不是比他差很多,所以你才……不喜欢我。我知道的,喜欢他的女生总是很多,一直都是这样。我从来都没在乎过,因为我以为咱们俩是不一样的。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当时玩得特别好,我以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合的来了,不是这样的吗?我想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