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郎皱着眉头,生怕长公主发难,将木姜护在身后,斥道:“这里可有你插嘴的份儿?跪下。”
木姜望着他,抿嘴。
谢三郎只求长公主不要计较,木姜这般的嘴快,若是惹了长公主,凭他这势单力薄,要如何护她周全?
于是,他提高嗓音,猛地扯她:“还不跪下?贵人只是你能唐突的?”
木姜僵着脖子,最后微垂下头,膝盖一弯,跪下了。
谢三郎也赶紧跪下,手里牢牢地攥着衣带子,他平日仗着这张脸胡作非为,凭的是女人还欢喜他,可如今长公主对他一点好颜色都没有,他若不俯身做小,哪里有他们安然出寺的机会?
“小人没教好下人,求贵人莫要怪罪。”
长公主捂着脑袋想了半晌,最终脑海破碎的片段慢慢连成一条线,看向木姜,问道:“你是哪的人,我为何觉得你有些眼熟?”
木姜心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回长公主,奴是长安城外的人,在城内谋些差事。”
可长公主如猫抓老鼠一般,将她心思全都捏在手里,却反复把玩,说:“可当真,我却瞧你与我一个故人很像,若她的女儿还活着,和你差不多年岁。”
主持的腿一软,差点歪在地上。长公主就差明指着说,木姜是先公主了。
☆、算计差人意(一)
木姜跪在地上,一双眼睛盯着青石板:“贵人的故人自然也是贵人,哪里是贱奴可比的?”
长公主细细的盯着木姜垂下的脸颊,记忆中那个女子娇俏的很,一撇一笑皆拨动人的心弦,从来没有低下她高昂的头颅。
摄政王拥兵自立、领兵北上,破了长安城后,长公主以为自己会看到那个女子会哭花妆,会不安,会瑟瑟发抖的向他们俯首称臣,很可惜,直到她风光无限的踏进了皇城想在这样样压她一头的女子面前扬眉吐气时,那个人还是没出现。
宫人说,长安城大火,皇上,皇后,太子,公主都烧死在里面。
长公主不信,凭的是一个女人的直觉。
皇上也不信,凭的是个臣子对皇后的觊觎与偏执。
长公主掂起木姜的下巴,木姜僵硬的抬头,看见那一双卧凤眼细细的凝视,透过她去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
“真像。”她喃喃道。
谢三郎跪在地上,长公主立在他身旁,他在百香楼混了这么多年,对女人的心思的变化最是了解,他见长公主直起身子,背着手,看向飞檐、走壁,那两侍卫拔了刀慢慢走近,便知长公主杀心已起,于是跪着爬过去,不要命的抱住长公主的腿,道:“长公主,是草民的错,草民不该生不该有的心思污了长公主的眼,求长公主开恩,草民生当结草,死亦衔环。”
“哦?”长公主回头看他,偏头示意,如玉的手上便搁上一柄寒刀,刀锋似暗夜月勾,散发出凛人的光泽。
长公主将它递给谢三郎,道:“你不是想活么?杀了她,我就饶了你。”
刀的冷锋映着谢三郎震惊的眼。
木姜跪在谢三郎的身后,身子像泄了气一样摊在腿上,她好害怕谢三郎会接过刀,她甚至不敢去看谢三郎接过刀,转过头看她的眼睛。
她死,他生。
木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上位者的威严,她跪着回爬,却被飞檐、走壁挡住了去路,惊慌之间,死死地扣住地上的青石板,牙齿咬的死紧,死死的盯着谢三郎。
他会为了自己的命杀了她么?
木姜不敢赌。
她看见谢三郎的背挺的僵直,接过的刀抵在地上,接力站了起来,对长公主道:“草民,领命。”
她拼命的后退,眼泪早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谢三郎越走越近,在她的泪眼婆娑中,竖起了寒刀。
木姜闭眼。
谢三郎又是一副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刀直接架到了长公主的脖子上。
一时情势逆转,谁不没想到一向萎不拉几的纨绔公子哥儿也有爷们的时候,只是他的手有些抖。
即使牙咬切齿,还是没有一股狠劲儿。
他的刀贴近长公主细腻的脖子,朝着周围的奴仆道:“哈,当我是傻的么?擒贼先擒王。”
侍卫纷纷拔刀,刀尖朝向谢三郎。
长公主危险的眯眼,道:“你好大的胆子。”
谢三郎笑笑,回道:“长公主,我胆子不大,草民没别的本事,只想带着我这小奴找个贵妇人讨口饭吃,可你看,你这一来就要我小奴的命,这让草民如何是好?俗话说的好,铁打的小奴,流水的恩客,等我以后老了不行了,还指望我身边的小奴替我养老送终呢!”
长公主身边的大丫头又惊又怒,叫道:“你这畜生,竟敢威胁长公主!你还不将刀放下,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谢三郎斜了她一眼,似是不经意的像刀刃贴的更近,直到她的脖颈冒出细而长红的血珠,大丫头才吼道:“好好好,你别激动,刀拿好!”
谢三郎这才看向跪在地上,脖子上架上两柄大刀的木姜,笑的没心没肺,问道:“哭什么?是以为爷不要你了,还是爷要杀你?”
木姜的眼泪不止,看的谢三郎心里乱糟糟的,嫌弃道:“还不擦擦眼睛,鼻子,看你这张脸,哭的难看的要命。”
木姜伸了袖子擦了,眼泪却仍是不听命的流。
她以为谢三郎真的不要她了,甚至接过刀,就要了结她。
可他……
宁愿背上弑君的名声,也不愿意放弃她。
长公主轻笑,好像这性命捏在贼子手中,受人制衡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今我瞧了,才知是他们见识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