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的时候,那只水桶已经被摆到了井沿上。要不是地上的水迹还没有完全干掉,我简直要以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的幻觉。
我毛骨悚然。
☆、chapter3
天黑下来之后,梁海文在营地前的沙滩上铺了一块防潮垫,大家一齐坐在上面闲扯。除了我和康宁之外的四个人就着一盏风灯微弱的光打牌。他们打了一阵嫌无聊,梁海文提议玩杀人游戏,把我和康宁拉了进去。柳静自告奋勇当法官。牌一发到手上,得,杀手居然是我。
“天黑请闭眼。杀手请睁眼。杀手请杀人。”
不知道为什么,柳静的声音点儿微微颤抖。
我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去。大约是因为电筒的光是从下往上照的缘故,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非常诡异。他们非常认真地闭着眼睛,仿佛在真心地期待着什么人的死亡。
我随手指了指坐在我正对面的康宁。
第一轮找凶手,他们集体把票投给了李宏斌。李宏斌在一阵“冤枉”的喊声中被判出局。
第二轮杀人,我毫不犹豫地杀了吴圆;吴圆“托梦”,指认梁海文是杀手。我和梁海文当然互相投票给对方,结果只能是第三轮杀人。
柳静面无表情地宣布:“杀手胜。杀手是许老师。”
除了柳静,剩下的人全都捶胸顿足。洗牌,再杀。吴圆意犹未尽:“老师居然是最深藏不露的杀手啊——哎呀我抽到杀手了——额——”
她在大家冰冷的目光中把牌丢回去给柳静:“不好意思,再来一次吧。”
李宏斌用很无力的口吻说:“老师当然是最可怕的杀手了——上个学期挂了半个班啊!”
康宁忽然朝我看了一眼,我背后一阵凉,忙扯开话题,“法官快发牌。”
一连又杀了十几局,十分尽兴。
夜渐深,下午时积起的浓云反而渐渐地淡了。月亮探出头来,在黑色的大海上撒了无数点破碎的银光。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他们却还都舍不得睡觉,赖在沙滩上恋恋不舍地看那一片月光下的海。
此时的海就像一个可怕的怪物。风卷起浪高高地拍在岩石上,海水灌进岩缝的崤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苏东坡笔下的“雪”现在就堆在我们脚边。
月下的海仿佛有种震慑人心的魔力,诱惑着人投入到它的怀抱中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毕业了啊。”涛声中有个男生说。因为声音太低,我一下子也没听出来是谁。
“时间当然过得很快啊。”我摆出长者的姿态感慨道,“不要说三年,就是十年三十年也快得很。所以,你们一定要珍惜时光,不要给将来留遗憾!”
说前半句的时候他们都沉默不语,说完的时候他们都笑喷了。
“老师你知道我这几年最遗憾的是什么吗?”吴圆忽然转头问我。
我试探地问:“上个学期挂了一门经济数学?”
她摇摇手指:“非也,非也,是没好好谈一场恋爱——小敏你赚到了!李宏斌啊你们干脆在这里把喜事办了吧,正好有老师作证呢!”
“你滚!”柳静又羞又怒,两个女生嬉笑着打成一团。梁海文看着她们两个,讪讪地起身:“我先回去睡了。老师,还有你们几个,早点儿休息。”
我点头。营地就在身后不远处,我看到他钻回了帐篷里。说是睡觉,里面手电筒的光却一直在亮着。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chapter4
夜里潮水涨得很高,浪涛声仿佛就在耳边。睡当然是睡不着的。偶尔会沉进破碎的梦里。依然是那个场景,他们拿着白纸围在我的床头。
然而梦里的时间变成了夜里。有一束光从下往上照亮他们的脸,他们微笑着看我,面目狰狞。
我想成绩公布出来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学生在诅咒我。
于是又想起了报纸上的那条新闻。三个把老师杀害分尸的凶手,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辗转反侧良久,我决定起来去村里上一趟洗手间。一个人去是不行的。发现村里有人的村里有人的时候我就在想樊一峰是不是真的猜中了。我亲眼看到有人,但是他们都矢口否认。
“他们大概想杀了你。”
黑暗中,樊一峰的话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回响。
我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艰难地摇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我用我那点贫乏的想象力,只能猜想村里那人也许是个被遗忘在这里的疯子或者杀人狂。学生们想我死,但是不想动手,所以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只要让我不小心惹到那东西就行了。他们甚至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我从这世界上消失。
然而我还没有忘记这次出来的真正目的——和学生们好好地沟通。
我要好好地回去,让樊一峰知道他的想法是多么地荒谬!
我拉下帐篷的拉链爬出去。我的帐篷是左起第二个,旁边第一个就是康宁。我用极低的声音叫他:“康宁?康宁?”
大约叫了七八次,他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老师?”
我抱歉地笑:“老师……想去一下村子里。”
他明白过来,“好的,好的,我陪你去。”他亮起手电筒,爬出来穿上鞋子。我故意落在他后面,看着他迈着极端不情愿的步子往前。
他们都说村里没人。
结果这一趟进村顺利得出乎意料;那个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康宁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乍看还以为他是睡着了。我拿手电往他脸上晃了晃,“康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