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看的花也禁不住一阵风,况且还有雨。
大肥去丈母娘家之前,先去看看他爹。他爹江开山在村里那是一个传奇。家里人少,四代单传到他这里,因为限制生育,他只有一个大肥江游这个胖儿子。但是他胸前那道大到惊人的疤,没有谁敢于否认他是爷们儿,也从未有人挑战这位前军人。他高的壮的让人怀疑大肥江游是不是他亲儿子。就连那双眼一个单一个双的眼皮,也别致到大肥江游不能够遗传完整,像钉子一样的眼神,除了肥娘没有人直视过。最气质就是他的胡子,既不太浓也不稀疏,刮的略剩下一层青青的茬儿,让松花蛋牙痒痒地,到处说,那肥娘最喜欢拱痒痒。这事儿都是公开的,从不长胡子的四大脸也不找不出理由反对。
最近工地上老欠钱,江开山的战友常伟提醒他,能收缩的要收缩一下,事实打听好,接完全一手的活儿,有些转了手没有押金,到时结算麻烦。常伟这个人帅到家了,好像所有好家世的人都这样不可理喻的全面胜出,他的为人也无可挑剔。江开山就没有完全服过谁,喻有常伟说啥他都认真听。常伟在社会保障部门工作,政策和动向很明了。也是因此上江开山的班子是合法注册的,还都有工伤保险。前年他班子里一个老伙计,因为总不重视细节,午后没挂安全绳就上去检查外立面的保温层,还叼着烟卷儿,结果一脚踏空去了背面。好在有工伤保险,好在工地怕安全生产事故,也给了好些钱。那老伙计两个儿子磕头磕得江开山两眼泪,一直说怪自己没管好,后来把他家二小整到班子里负责监工学设计,后来班子真没谁再大意过。常伟说的话还没几天,果然就有欠账不给的事,昨天他和常伟说了,常伟一脸坏,说这事儿你自己就办了,如何如何。。。。。。江开山照做,他胸膛上那道疤和历史更有名了,钱也落定。于是他俩战友喝了点,彼此不谈什么,就是默契地喝小酒,花生米像情人一样——他俩一致认为这个说法很正确,只要了水煮花生米。吃剩下的还装到兜里带回来了。
大肥看见他爹时,他爹正在吃花生米。清爽的样子看来是洗澡了。早上洗澡是他爹特有的习惯。这个老男人还是那么神气。
“干啥呢小子,我哪儿不合适了?”看到儿子直勾勾看自己,江开山一时不自信了。他左瞅瞅右瞅瞅没有看到有啥。
大肥小声说:“爹,你身体真好!”
“傻小子,怎么了,还想让我和你妈给你生个弟弟?”
“不不不不,你气色真好,我放心了。”大肥什么花招也不敢耍。
“最近活儿不好干,我有点小闲,给你盖个小房子吧。”江大山无所谓地说。
“你想让你的伙计们挣个零钱,也不能搁自己身上剌肉啊。”大肥赶紧说。
“别人的我也不放心,没准儿。你不是老有想法吗?把那个乡村部落整吧。”
“没钱。”大肥挠挠后脑勺。
“过来”江开山招招手示意大肥来跟前。
“嗯。。。。。。咋?”大肥不知底细,有点心虚。
“你给我打个欠条。数目别写。这半年也没啥大活儿,几个老伙计不能歇着,在你地边上活动活动。嗯,收你七成的工钱。料呢你自己备,我给你赊。就这么定了。”说着把最后一粒煮花生拍到嘴里。这是跟成龙学的招牌动作,因为肥娘愿意看成龙的电影。
往丈母娘家走的时候,大肥满脑子都是数字。那个没填写数字的欠条像条蛇,凉凉的,缠着他。
“这是亲爹吗?”大肥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老丈人姚德起不知啥时和他走了个顶碰头。
“嗯,嗯,我。。。。。。”大肥一时不能自圆。“不是,您这是去哪?”
“你娘可能有点惊吓,一晚上做梦,梦到冰凉粘湿一条蛇,赶也不走。”姚德起纳闷地边走边说。
大肥一把媷住了:“蛇?”
“是,你娘就怕蛇。看见那个字都紧张。”
“哦。。。。。。”大肥刚才也感觉到了蛇,不会有什么关联吧?又说:“我先到家看看啊。您去拿药。”
丈母娘气色很好,在床上半躺着,看手机:“你爹去拿药了。你坐坐。”
“娘啊,感觉怎样?”大肥看丈母娘不在看手机。
“没有感觉不得劲,挺好。”她把手机向大肥亮亮“我搜索个东西。昨晚梦到那个什么了。”
果然连个蛇字都忌讳啊。大肥光嗯嗯点头,也不问其他。站起来把屋里各个方向都看了看。屋里干净明亮,没有什么阴湿的东西。惊蛰已久,蛇虫都出来,也许在哪里冲着了。再想想,昨天吃的黑鱼,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呢?
“回来了。”姚德起人未进来,先喊杜鹃子。同仁堂的大蜜丸子,一开盒儿一股子好闻的味道。光是这味道,也辟邪。丈母娘像个小姑娘一般,闻着那草药味儿光想吐。闭眼蹙眉强吞了,紧紧抿住嘴,啪啪拍胸口,好一阵子才睁开眼,长出一口气。这边老丈人又殷勤递上杯子,让她再喝点压压。
“爹啊,您昨天在河边遇到什么没?”大肥提醒姚德起。
“没有啊”姚德起回头看看大肥,纳闷他为什么这么问。他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把杯子刷了刷,擦杯子时他盯着镜子看了一阵子。“哦,昨天我从桥上下来找龙王,看到一个黑衣妇女在桥洞下烧纸。当时没多想。近清明了,也没什么不对啊?”
“啊——”大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着实没有想到还有这种事,“您的雄黄酒呢?拿来让我娘她喝一杯。晚上再吃药丸时用雄黄酒送服。药丸服完即停止用雄黄酒。”大肥好似大师一般慢慢说。
“嗯,你确定这样管用?”姚德起虽然从未看不起过大肥,却也从未见过大肥有这什么本领在身。特别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不过昨晚的那一幕太离奇,如若不是杜鹃子做梦,他都没有想到桥洞下面烧纸不合常理。
一小杯雄黄酒下去,杜鹃子的脸微微潮红,眼神却闪烁不定。姚德起拍拍她的手。刚才大肥讲得她有点出神。
大肥示意老丈人把丈母娘扶着点,今天还要正筋骨。这次很快,那杯雄黄酒的劲也恰好在,只半分钟大肥就放开了手。
“这样按掐还要八天。翌日就可以下床。”大肥看着老丈人,却没去洗手。丈母娘感激地看着女婿,很是欣慰,甚至还双手合什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