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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潜伏电台（第1页）

钱士禄确实让杜衡觉得腻味透顶，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肤浅、猥琐。

感觉何止是人，连灵魂都是俗气的。但是杜衡难免心里也会纠结于，这样不着调的比方，是怎么被他想出来的？想必他一直待在乡下也没见过什么时髦的女人？也或者自已其实真就是这么美貌绝伦，可以与西施一比？或者还略胜一筹？

她胡思乱想着又翻了一页，是草图，一眼可知是房屋里布局图。

下面写着：

生肖桃花朝南，大门离火位正佳。流年桃花在西南，当放百合或月季，明日去买来。煞位西北，可用柜子堵上。

原来钱士禄翻箱倒柜就是忙活这些事。

又翻一页，画了一个方形十二格的命盘图。分明又是紫薇斗数。看来这小子有用的东西没学会多少，封建迷信一套一套的。

下面写着：子平算法大事妙而小事失准，非紫薇斗数可拾遗补缺。

杜衡扫了一眼命盘中央生辰，似乎是钱士禄的。其实也不知道他的四柱八字，只知道年份，应该是属蛇，大概是没错的。

再看下有注解：辅星擎羊入夫妻宫，非善兆。今年流年有桃花，却生坎坷，女贵性娇，目高于顶，非常人高攀得到。然而虽多有磨难，姻缘有数，天道酬勤，有志者事竟成。

这就是最后一页。

虽然偷看到他在笔记里的吹捧，还是让杜衡很受用，不过想起他还存着非分之想，还是让人心生厌恶，得赶紧断了他的念想。

杜衡把那些车票什么的放回原位，她的心极细，完全按照原样排列，绝对不会有错。完成这一切，她准备退出钱士禄的房间。这才看到门口挂着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她走过去，拿下袋子。发现里面是一团绛紫色的毛线，毛线一头连在一件只打了几圈的毛衣上，上面插着两根绒线针。

“这个死男人还在打毛线？”杜衡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这么恶心？”

她心中，又平添了一条钱士禄的罪状。

她鄙夷地取出毛衣，只打了几圈，还没成型，看着像一件无袖坎肩。

“他不是已经有一件穿在西装里的毛坎肩？怎么还打一件？”她抓在手上看，“难不成是打给我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得她一激灵，赶紧将毛线放回原处，逃离了钱士禄的房间。

回到自已房间，她犹在思忖钱士禄这是什么特殊爱好，会不会他心底里其实住了一个女人？

这是一种时髦的说法，她在心理学课上听过老师说过一次。大致是说，最近心理学的一个前沿课题，就是研究所谓的“倒错”现象。大约有百分之五到十五的人，其实心理性别与生理性别并不是一回事。不知道这个钱士禄是不是这一路的？

她神游天外一番，又开始犹豫要不要给秦川打个电话，让他来帮自已一个忙，演一出戏来让钱士禄心死。

方法当然很简单，让秦川冒充自已男朋友，在钱士禄面前出现一次。相信以秦川的形象、谈吐或者衣着，拿出任何一样来就可以让姓钱的自惭形秽，但是这样未免也有些麻烦，会给秦川产生自已也有机会的错觉。等同解决一个麻烦，又惹出另一个麻烦。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她随时找秦川帮忙，但是并不给他有机可乘的念想。

但是钱士禄这样癞蛤蟆爬脚面的状况必须赶紧解决，所以这些舔狗甲和舔狗乙的事情，现在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但是这一切该怎么筹划？怎么让一切显得非常自然，不似刻意安排出来的？另外如何拿捏火候，既让他死心，又不至于伤害他太深？

她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关心起钱士禄的死活。

杜衡突然想起街对面的西点店，钱士禄每每路过，都好没出息要向那里张望，是否咽口水倒是没看清楚，然一副没吃过、没见过，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那西点店里还有几排位子，也卖一些咖啡下午茶点心，钱士禄不是说他下午三点回来？不如就给他演一出戏看看。这样也不必当着钱士禄的面把秦川当男朋友引荐了。简直两全其美，她难免佩服自已的智慧。

筹谋已定，杜衡就给秦川打了个电话。秦川正有些正事儿，准备带人马出去搜查无牌地下赌场。杜衡也不容他说完忙什么，直接打断他，提出自已新搬了家，想请他来坐坐。秦川立马有了兴致，正事也顾不上了。于是两人约好下午两点见。

杜衡挂了电话，好好对着镜子梳妆一番。实则她确实有一些事情要找秦川，就是昨天夜里与田雨商量的，让他在郑汲清来沪时，帮忙接应。也不知道他肯不肯。

杜衡在田雨面前，自然把秦川说成自已可以耳提面命随叫随到。但是秦川对于涉及日本人的事情一直都是逃避的，这一点她也很清楚。

秦川倒是早知道田雨是重庆的特务，也有过几次通风报信，让她躲过租界内的搜查，但是他一直不想和重庆那边的事情牵涉太深。每次三个人在一起时，有谁提到国仇家恨，提到抗日救亡，秦川都是不声不响。他与日本人打交道倒是并不阿谀，一直不卑不亢，但是也从未说过一句日本人坏话。

下午秦川准时赶到，穿着米色风衣，带着礼帽，看着干练潇洒的样子。

他先是参观了一番杜衡新居，大大夸赞了一番杜衡的眼光和品位，一如既往的虚伪和油滑。

然后杜衡拉着他一起去晒台看看，也为了试试他的眼光，看他能不能看出伪装的天线。

但是秦川上了晒台立即就注意到了，钱士禄显眼的红裤衩挂在那里迎风飘扬，一怔之下，倒是忽略了其他事情。

直到杜衡告诉他，自已晒被单的那根晒衣绳实际上是一根连接电台的天线，这才移开注意力到天线上。

秦川倒不是很吃惊，昨天田雨托他找什么无线电器件时他就猜到有这么一出。他立即提醒杜衡，目下已知日本人租界外面的几个制高点上，部署无线电技术侦测小组，还有几辆无线电测向车。若只是只接受电文还好，只要发报，时间超过5分钟，就很可能被测量到方向。据他听日伪那边人吹牛，用这种基线测量法，可以精确到大约两条街。

杜衡不以为然，因为她昨天发报时间明显没有超过1分钟。

秦川又说，最近日本人一直在给工部局给法租界压力，要求彻查租界内的潜伏电台。租界只能虚与委蛇，两方面也有技术合作，现在法租界负责这摊子事的叫做皮埃尔督察，还是他顶头上司。最近半个月，租界就在日本人的技术支持下，破获了三部潜伏电台。

据他目下所知，法租界的高档住宅区，可能也不再是安全地界，也有可能被突然检查。那些来检查的人可都是内行，即便伪装过的天线也瞒不过他们眼睛。抓到了，会例行被关押，时间倒是不长几天就放了，但是日本人在巡捕房有眼线，几乎同步会知道所有情况，而且一定会要求移交这些人。

他特意提到上周，刚追踪了一部电台，是日本人先发现，然后责成租界去追查，追查时日本刑警也一起参与行动。电台位置经日本人计算，在霞飞路一带。结果找到时，已经人去楼空。从发报的特征看，可能是共产党的电台。他们进去时，炭盆里烧掉的纸屑都是热的，可见撤离的非常狼狈。这件事让负责调查的日本人很没面子，当众打了手下七八个耳光，这些都是他当场看到的。

杜衡对这些事情不以为然，不光是她知道接下来的任务，可能不需要发报了，还因为她觉得自已太过聪明，并没有什么危险是躲不过的。

她让秦川放心，自已绝对应付得了。她轻佻的样子，还是让秦川不太放心。

不过秦川倒是从来不敢对杜衡生气，他只是告诉杜衡，若是有风吹草动，他会提前发出信号。

两人一起从晒台返回，秦川走到钱士禄门口时，又有些迟疑，因为看到外面红裤衩也猜到这里住着一个男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年龄多大。

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尊重杜衡，没有问这些。当然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他毕竟是侦探，没看到那根晒衣绳上除了男人裤衩、毛裤外，还有其他女人衣服，显然不大可能是一对夫妻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