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三抱金砖。”
“我报他全家明年的丧。”
楼梯上响动,一个衣着考究长相不错的男子上楼来。他与柜台上侍者打了个招呼径直走来,坐到犹在不忿的杜衡边上。
“阿衡,你这件旗袍还真好看,和你今天的头发特别配。对了,为什么戴眼镜?你平时不是不戴的吗?不过你戴眼镜也很好看。”男子说道。
杜衡敷衍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外面。
侍者端过一瓶佩里耶汽水,男子喝了一小口。
“你们在聊什么,我看到你们在笑。”他又问。
“在聊阿衡的娃娃亲。”
“阿衡你还订过亲?”男子显出一些错愕。“这种包办婚姻,也太封建,太过时了,你一定会反对的吧?”
“原本是要反对,但是我爹信上说那家财主挺有钱的,信上还说他正要来上海与我见见面,我想见见倒也无妨。”杜衡随口编了一段瞎话。
“我看,还是不见为好,跟那些乡下来的人免得纠缠。”
“秦川,有些东西要脱手。”田雨赶紧将话头引回正题,杜衡撒开的胡说,能把秦川糊弄到死。
“咬手吗?。”
“黄白物倒还好,还有几把曲尺和转机子,我们姊妹不方便去黑市兑坊,你帮忙去一趟。”
“又是硬点子?”
“极司菲尔路那边的。”
“最近可得小心,日本人又强迫工布局接收了一批日本巡警,接替那个被杀的赤木亲之;明里暗里还往租界塞进不少人。都是眼尖手快的。”
“你放心,我们姐妹这些年没拍过照,除了那些苦主,没人能认出我们。”
“可不敢大意。据说宪兵队从东京警视厅请了位刑侦心理学的高人,叫稻垣什么什么的名侦探。他有两样本事,一是可以凭苦主口述,速写出作案人外貌,竟然有七八分真;第二样本事更神,就是他坐到画像前盯着人像看半日,就能猜到这人大概身份,行动特征,还能推测出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
“阿衡,这个稻垣好像是你同行啊?”田雨说。
“真的假的?”杜衡慵懒问道。
“工布局开会时,日本商会会长吓唬凯自威的时候说的,说工部局局再不管辖内重庆特工刺杀日本人,那么就由他们来管。他们可以从东京找真正的高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所以我说,最近还是少抛头露面,那什么乡下来的男人,不见也罢。”
田雨将一个装满了首饰和几把手枪的袋子给了小川。
小川侧过身想要捕捉到杜衡目光,但是杜衡一直看外面。他识相起身离开了。
杜衡和田雨在这里磨蹭了一会儿,等到夕阳西下,也起身离开。
晚上9点,田雨来到杜衡家里。
杜衡的家在马斯南路的一座洋房阁楼上,环境很不错,四周有公园和学校,挺安静,距离外滩也不远,夏天时有些凉风,只是屋子小了一些,已经快不够挂杜衡的衣服了。
杜衡的穷讲究挺多,那些上品的真丝旗袍和花罗面料长裙是绝不能叠好了塞进柜子的,那样会有褶痕,也不能用水洗,非得用石油干洗机洗,然后就一直挂着保持挺括,白天还不能开窗。避免晒着褪色。所以她这间屋子,只能晚上开窗透透气。若是有人夜里猛一进去,就会看到十几条窈窕曼妙的身影,在月光下微风里轻微晃动,如同很多女人集体吊死在这里。
田雨进来时,杜衡脸上绯红看似刚喝过,她心情不错就会一个人独酌几杯。两人一起走到墙角柜子前,田雨的电台就在里面。一打开盖子,就有一股带着霉味的灰尘弥漫开来,两人咳嗽了一阵,又试着合力搬出电台,竟然搬不动。
“当初也是我们两人一起把它装进去的,怎么现在就搬不出来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田雨气喘吁吁说。
“要不让小川来帮忙?我们的事情他大半都知道。我的腰都要断了。”
“他说过只干拆白党,不想碰特工的事情。何必害人?”
“我一句话他就会上赶着来帮忙。”杜衡自信道。
“他现在在巡捕房当帮办,一大家子都在租界,不像我们出了事能跑。还是别太急着把人往火坑里拉,你容我想想。”
姐妹两人一起背靠墙,坐到窗前一滩月色里,杜衡头斜靠在田雨肩头,两人一起看着那口打开的柜子,犹在思忖当初是怎么把它装进去的。
不过暂时还不打紧,因为田雨今天还没打算真的用电台发报,今天原本只是想来擦擦灰,通通电,看看还能不能用。既然电台抬不出来,用杜衡的那台英国德生牌的收音机听听各方电报,倒是也行。
她的腰也有些直不起来,于是爬到收音机前打开旋钮,然后开始调整。
杜衡则借着月光,翻看田雨带来的照片。这些照片刚在田雨家洗出来,还有些粘手。
“这是什么东西?”
“密码本。许司令家的,应该是日伪军队间的联络密码。”
“你就是为了这些东西,留了他条狗命?”
“没错。把他杀了,搞的鸡飞狗跳,日本人马上会换密码本。留他一条命,他大抵不敢告诉日本人,自已被仙人跳了还丢了密码本,那可是枪毙的罪过。汉奸都是会精打细算,最知道自已利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