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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2页)

玉漏不明白,“为什么??”

自然有怕传出去不好听的缘故,这类闲话和说他“惧内”不是一样,外人笑俪仙吃醋厉害,终归还是认同俪仙在乎他。

另一些缘故,他自己说出来:“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难道在池家做丫头?比凤家好?池家人口比唐家还复杂,你从前在唐家受的委屈还觉不够?”

玉漏待要开口

,他却抢先冷笑一声?,“你还是你以为,池镜会?对你有什么?妥善的安排?”

他比她还知道池镜不会?,“池镜将来是要入仕做官的,以他父亲的势力,他早晚也?是一朝重臣,势必不会?久居南京。难道他去哪里赴任,还会?带上个小妾?你趁早别犯那个傻。”

凤翔一面心平气和地说着,一面走到榻上坐下,心里的怒气从未浮到脸上。玉漏因此想到最初对他的印象,总是和气地笑着,朋友起哄,开他的玩笑,他也?不生气。好像永远不会?发火的一个人,第一次听见他发怒,是对俪仙。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道理,但她比他还清楚。便满不在乎地走到那端坐下,“就算我留在你们家,也?不是什么?妥善安排,其实?我从不想给?什么?人做小妾。”

“那池镜会?娶你么??”

这话轻得好似轻蔑。玉漏知道,是觉得池镜抢了他的东西,别人也?就罢了,池镜不应该,他应该对他心怀感激。但他预备把?这失败的挫折感怪到她头?上,因为爱而愤恨,比因为嫉而愤恨高尚。

她咬得腮角硬了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凤翔诧异地睐着眼看了她半晌。

玉漏倒觉得自在了许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转眼对他笑起来,“其实?你从没认得过我。”

就是凤翔这样的好脾气,也?禁不住板住脸,“你这话的意思,还真不是池镜逼迫你?”

“是你自己情?愿那样想。”

玉漏大喘口气,望着对面那张床铺,他们曾在上头?同枕而眠,想起来觉得荒诞。不算感情?的一段感情?,破碎的时候也?还感到点惆怅。

凤翔蓦地觉得受辱似的,又还是忍出了怒气,硬着声?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玉漏转转脑子才想到,也?许是问为什么?是和池镜偷情?。真是千古愚蠢的问题,自然偷情?是因为有情?才偷嚜,为什么?都喜欢问?

不过他还真是把?她给?问住了,她对池镜没有情?,却有成千上万的繁因,那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她简洁明了地归纳成一句,“池镜什么?都好。”

言下之意是他不好?凤翔总算是掼个茶盅,忽然打破黄昏的宁静。玉漏再没了慌张,甚至可以平静地想,他们连吵架也?吵得荒腔走板,像是被逼着才吵架。他有没有意识到,从前他也?没有爱过她,对她只是怜悯,以及当?她是从俪仙那里逃生的出口?他在江阴半年,远离了俪仙,随刻可以自在地喘息,再用不着她了。

末了听见外头?像是吵起来,开门出去,在廊下撞见俪仙与香蕊两个正鬼头?鬼脑地往正屋那头?赶,想必是在窗户底下听觑了半日。

蓦见个小厮在洞门底下退步进?来,横着胳膊像是拦什么?人,口里嚷嚷,“三爷您等等、您先稍候!容小的先进?去传句话!”

这功夫就见有人从洞门外凛凛地走进?来,却是池镜。大家都很吃惊,玉漏走到吴王靠前来,呆着看他什么?拨开那些人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凤翔老远一见,脸色就不好,由廊下慢慢踅出去迎他,“擅闯民宅可不是你们池家的教?养,池三爷有什么?急事连小厮通传也?等不得?”

池镜睃一眼,见玉漏也?立在廊下,便也?向凤翔迎去打拱,“是有点急事,一时半刻也?等不得,还望凤大哥见谅。”

一时洞门涌进?来好些下人,并头?搭脑地围在几面指指搠搠,连俪仙香蕊干脆也?不进?屋了,在那廊庑底下跳着四?只眼睛看热闹。纸是包不住火了,凤翔不得不做出些威严来,横了池镜一眼,侧过身去,“你擅入我家,我无法见谅,请你赶快出去。”

池镜理亏在先,自是不能和他摆脸色,仍笑着打拱,“我带上玉漏,这就走。”

说着便朝玉漏看一眼,谁知她楞了楞,竟回身进?屋,他陡地板下脸,一时心灰意冷。却不想片刻后玉漏就抱着个包袱皮走出来了,这一刹那又令他起死回生。

那些议论声?忽如蜂涌,一下在黄昏里嗡嗡地炸了锅,此刻任谁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凤翔再好的脾气也?发了火,“你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竟还要领走我家里的人——”要他骂人也?是难事,只气得抬手指住池镜,那手也?在发抖。

池镜只好向他郑重作揖,算是赔罪,嘴里没好说什么?,也?怕当?着这些人说穿了令他难堪。也?是好笑,他闯进?别人家要带走人家的小妾,业已难顾彼此体面了,此刻还要给?凤翔留面子,不过是亡羊补牢。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里跳进?个人来,在后头?一把?拽过池镜,扬拳便打。池镜被打得跌后两步,这才看清,还是那凤二爷。凤二爷话不多,铁青着脸,端得比他大哥还生气,又是个拳脚重的人,一拳不够,又扑将上去,将池镜扑倒在地,照着他脸上左一拳右一拳地狠挥着。

池镜并不躲闪,任他痛挥几拳后,还是凤翔出声?叫小厮,“还不快来拉开二爷!”

便有两个小厮跑上来将凤二爷架开,凤二爷脸皮紫胀,一面挣着还要打,“大哥,让我打死他!了不得我给?他赔命!”

凤翔反倒泄了气似的,看了玉漏两眼,忽然觉得没意思,“随他们走吧。”

蓦地没了声?,都望着凤翔。凤翔垂了垂眼皮,踟蹰须臾,转身走入廊下。玉漏朝他侧影望去,想到当?时来初进?凤家的时候,他也?是这副淡然和善的样子。添她这个人不过是添副碗筷的事,如今放她走,也?是收一副碗筷的事。她心下哀哀的,走去将池镜搀了起来。

他们走没走,又是几时走的,凤翔都无心再理会?。他阖上西屋的门,像给?人抽掉了一身精力,往榻上慢吞吞地坐下去,什么?也?没想,连情?绪都是空白的。

坐到日影全倾,剩一线残红未断的时节,俪仙推门进?来了,紧跟进?来一声?冷笑,“我早就说你是个活王八,你不听我的呀,先时一味护着,看人记不记你的情?!”

凤翔闷得发烦,不欲理她,阖上眼道:“你好不好让我清静一夜?”

原本?俪仙还怕凤翔这次回来,又要和玉漏好得蜜里调油,谁知兀突突出了这桩事,倒是件意外之喜。她憋着心头?高兴,却忍不住要幸灾乐祸几句,“你先时说她如何温顺,懂事,夸得她天?上头?地下无的,可不是难得嚜,转头?就背着你偷了个汉子——”

凤翔猛地摔了个杯,“出去!”

俪仙吓了一跳,一看他脸色十分不好,便咽下话不说了。正要开门出去,忽见个小丫头?撞到门上来,喘着气说:“太太、太太有些不好了!”

本?来凤太太那身子骨就不好了几年,今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到底漏了些风给?她听见,细问文英,文英见瞒不住,只好如实?说了。凤太太当?下一听,就怄得昏过去,一时凤家乱完那桩,又乱这桩,忙得个人仰马翻。

不过这都不与玉漏相干了,这厢出来,和池镜坐在马车上,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池镜脸上还带着伤,不敢此刻归家,想着等天?黑再回去,免得给?人瞧见了问,因此吩咐永泉把?马车随便往哪里赶。

便赶到秦淮河畔,这里倒热闹得紧,趁着天?还未黑包了艘画舫,两个人只在河上游荡。不一时天?就黑净了,两岸人家皆挂满灯笼,沿岸望过去,漫天?遍地都是一点一点昏黄的光,星似的,望去使人感到茫茫然。周围嬉声?嗡嗡,有岸上吃酒划拳的,有河上唱曲谈笑的,这样一处地方,无人问津这样一对男女。

池镜坐在榻上,任永泉给?他搽着伤,两只眼睛只管望着对过玉漏的背影。对过开着两扇窗,她瘦怯怯的骨头?嵌在苍茫的黑暗里,显得格外伶俜。

他禁不住问:“你后悔了?”有点轻蔑的口气。

玉漏掉过身,盯着他鄙薄的脸色看一会?。她知道他知道她是有点怕,其实?也?不是怕,只是有些茫然的惊惧,好像还没准备好,就给?推到了台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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